《中国大运河》解说词录记(八)
时间,并没有让运河成为冰冷的遗迹,也没有阻断人与运河的关联,(舞蹈剧场《遇见大运河》排练现场)毫无疑问,它是中国人心中敬畏的历史,也是激励我们想象和关注的民族情怀,这部有关大运河的舞台剧,已经筹备三年。总导演崔巍,(崔巍舞蹈剧场《遇见大运河》总导演)邀请好莱坞配乐师克劳斯,加入自己的创作团队,克劳斯很兴奋,他想依托这个剧目,(克劳斯﹒巴德尔特舞蹈剧《遇见大运河》作曲设计)表达自己眼中的中国文化,崔巍打算以全新的形式,演绎运河故事,她希望通过这个舞台剧的演出,推动中国大运河保护,和文化遗产传播的世界行动。中国大运河,是这个国家记载历史的独特方式,也是这人民族相生相伴的生命之河。千年的历史有它,相信未来的千年,我们还会和它一路同行。人与运河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这条运河在未来的岁月中,又将承载怎样的使命?
第八集 未完的工程
(2013年9月21日北京)“王老师,你好,找你求援来了。我们最近正在做大运河遗产小道看北京段,北京段比我们以前走得更复杂,所以现在我大概说了,来找你求援了。”今天是中秋,刚刚从报社抽身出来的齐钦,又开始投入另一项工作。现在,齐欣的身份,不再是《人民日报》的主任编辑,而是大运河遗产保护志愿者,齐欣和学生们,有一个名为404的公益团体,最近的主要活动就是运河保护。“‘大运河遗产小道’,我给孩子们提出了三条标准,第一,只准步行和骑行;第二,这条小道必须位于遗产的保护范围之内;第三,就是设计这条路线,而不是强调说你到那儿去建一条路,这是对文化遗产的破坏。”大家都称齐欣“老齐”,但这位年过五十的资深记者,一投入大运河与遗产小道,总有用不完的精力,说不完的创想。齐欣希望在运河沿岸,开辟出供人们步行,和骑行的绿色遗产小道,以最近的距离感受 和体验大运河,这一活态文化遗产。“今天,我们骑了一天,非常自豪,终于用自己的实际的骑,来验证了这条路是可以走通的,真的是能在地图上可以描绘出来,这是今天最大的收获。这条路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的起点,我们骑了这一路,风貌也好,水利遗产点也好,郭守敬的白浮泉的真实性也非常好,所以,这一路上骑,是特别值得跟大家来推荐的。”
“从我自己来讲,我几乎经历了从2005年到现在为止,大运河这一轮申遗的全部过程,我们从历史上来看大运河申遗,可不是现在刚刚提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一直鼓吹和鼓动大运河,能够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但是它有点难,(北京京密引水渠)它还活着,就是它还在用,我和大运河在一起,有两个重要的节点,时间节点是2005年,人物的节点就是我的老师,罗哲文老先生。”
“喂,听见啦,师母。”“没骑车啊?”“没骑车,今天有客人来。”齐欣与运河的结缘在2005年,对于运河的关注,(杨静华罗哲文妻子)来自于文物古建专家罗哲文的影响,当时,罗老正在为运河申遗奔走呼吁,齐欣以媒体人的角色成为助手,推动文化遗产保护的全民参与。八年来,齐欣骑行了两千公里,完成了运河沿线大部分城市的遗产考察。如今,罗哲文老先生逝世已经两年,他家里的摆设,和前些年没有任何变化。妻子杨静华,完整地保存着所有资料,这是罗老奔忙一辈子,堆积出来的个人博物馆,每半个月,来自中国文物学会,全国政协文史委的书刊,也还是会寄送到这里,在生命的最后二十年,罗老一直倾力于运河保护与申遗工作,这也成为老人家生前最后的牵挂,早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罗哲文就提出长城与运河,同时申报世界遗产,1987年,长城项目顺利通过,但运河项目却被搁置下来,以罗哲文为代表的老一辈文物专家们,没有因此停止申报工作,他们继续为运河整理资料,考察现状,积极呼吁政府和公众加入进来。
2005年,罗哲文已经八十二岁了,这一年,他再次提出,运河申遗的构想。在他的身边还有两位志同道合的人,时年九十岁,曾参与过平遥古城、卢沟桥保护的郑孝燮教授,和六十一岁的工艺美术大师朱炳仁,他们被尊称为“运河三老”。就在这一年,他们写下了中国大运河,正式申报世界遗产的第一笔,“运河三老”联合署名,联名致信十八个运河城市的市长,呼吁加快中国大运河申报世界遗产的工作:“站在历史的高度来看,中国大运河的价值和风貌,千万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人手中断流。”随即“运河三老”身体力行,走访调研运河沿线,推动了2006的全国政协的大规模考察行动,2006年3月4日,中国大运河申遗工程正式启动。
转眼间,从提出运河申遗到今天,(京杭大运河江苏苏州段)时光匆匆掠过九年,从中原大地古老运河的开挖到今天,岁月已丈量过两千五百年,(山东台儿庄)运河沿岸的古墩、古庙、古塔、古桥,(京杭大运河江苏无锡段)老街、老店、老厂、老窑,(京杭大运河北京段)以及街市的繁华景象,市民的生活习俗,犹如《清明上河图》的升幅画卷,展示在人们面前。如今,当古老的运河再次进入公众视野的时候,我们将以怎样的姿态,面对运河的未来。(2013年11月15日江苏骆马湖)上午十点,王兆山夫妇,即将开始新一天的工作,王兆山采砂的骆马湖,是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他将从骆马湖出发,行走整条运河,输送砂石,带来回报,这几天的采砂量都不太理想,王兆山夫妇有些焦虑,他们期待着今天能有不错的成果。五十岁的王兆山自小靠水为生,回顾半辈子,所有的记忆,都和船有关,和水有关。跑过运输,捕过鱼,也组过船队。说起微山湖、洪泽湖、骆马湖,都是王兆山养家糊口,尝试过的出路。(王兆山采砂人)“我们祖祖辈辈都是捕鱼出身,等于说都在船上生活,很少上陆地,我哥哥也是个旱沙船,也跟我一样的旱沙船。我自个儿在运输船上跑,大运河,装煤炭。”如果不是在水上,王兆山还可以去其他很多地方讨生活,但是,祖祖辈辈的水上经历,养成了他对于传统生存方式的坚守,在王兆山看来,这样的日子虽说漂泊不定,却是自己最适应,也最舒服的活法。“在水上做生意,像我们习惯了,不管蹲、站、走,上哪去,感觉很方便。”但最近这几年,在运河上采砂的前景越来越黯淡,这个行当,还能依靠多久,如果不采砂,是继续捕鱼,还是继续跑运输,又有哪一项能长久维持生计呢?王兆山有些纠结,如果继续加大采砂量,短期内会有可观的报酬,但对于河床的破坏也更为严重,湖底的砂石量也将越来越少,最后的结果必定是,采不到砂,赚不到钱,甚至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江苏宿迁洪泽湖)骆马湖之外,同属于京杭大运河的洪泽湖、微山湖,也面临同样的困境。虽然当地政府对骆马湖的采砂区域和采砂总量有严格限制,了明确规定了洪泽湖、微山湖的休渔期,但膨胀的利益,驱使船民宁可承担更大的风险。这不只是船民拿生活与收入做赌博,更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博弈,而人们还在不断增加赌注。
(2013年11月21日江苏扬州)中华文明五千年的厚重历史,让我们这个民族习惯了以史为鉴。今天,当我们努力为运河申遗时,最重要的,或许不是复原昔日运河曾经的风景,而是探寻如何为它注入更多的生命活力,作为考古专家,顾风对此颇有感悟。(顾风原大运河联合申报世界遗产办公室主任)“我长期以来是搞隋唐城市考古,那么在过去研究城,当然会研究到水系,研究到水系,就研究到运河,对于运河这样的遗产,我们重新来认识它,不仅是认识它过去的价值,也认识到这样一种活态的遗产,对于今天和未来的作用和影响。”(江苏邵伯)退休之后的顾风,还没有适应突然清闲下来的生活,从事了几十年文物研究工作,顾风了解扬州,和它每一处遗产的故事。这是一座与运河兴衰同步的城市,水已经渗透进当地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遍布运河流域的水调,最能代表扬州的性情。“作为我们从小生活在运河城市,那么我们是运河水哺育出来的,反过来,我们觉得我们的申遗,(江苏扬州邵伯船闸)是对运河这人母亲的一种反哺之举,我们关注千百年来,孕育我们运河城市人民伟大母亲的一种敬畏,一种情感,这种情感要变成一种实际的行动,而且这种行动要影响到子孙后代。”
(1958年伊文思作品《早春》片段)“全中国每天有一亿人,在兴修水利的战线上,古老的中国,正在一天一天地起着变化。”这是荷兰著名导演,伊文思眼中的1958年的中国,成千上万人正在兴修水利,就在伊文思记录的这个早春,这样的场景在中国运河沿岸,正被如火如荼地复制着。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这个涅槃重生的国家,开始满怀信心地重整山河,大运河的整治,也是从那时候,成为其中一项重要内容。新中国成立以来,对于大运河两千多年的沧桑,或许只是短暂一瞬,但正是这短短的几十年,中国大运河完成了一次次华丽转身,在新的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从事水利工作五十多年的徐炳顺,正是这一段历史的亲历者,而扬州,作为大运河的中心,最能代表运河,在这半个世纪中的变迁。(徐炳顺扬州市水利局原副局长)“新中国成立以后,扬州大运河整治,主要有三次比较大的规模。第一次是1956年,把高邮到界首的一段新东堤向东移,第二次是从1958年到1961年,这次整治以后,底宽就是七十米,第三次是从宝应到邵伯,把中梗这部分切除掉。从此,扬州的运河,从邵伯到宝应,达到二级航道标准。”徐炳顺与运河,打了一辈子交道,这个年近八十的老人,也见证了有关运河的一次次重大行动。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将大运河列为重点发展的内河航运主干线之一。1953、1957年,分别兴建江阴船闸,和杨柳青、宿迁千吨级船闸,开始了运河的部分恢复与扩建工程;1988年,完成苏北运河徐州至扬州四百多公里扩建,达到两千吨级船舶标准;1995年,运河再次被列为国家内河航运“两横一纵两网”的发展规划;1997年底,江苏境内二百零八公里的苏南运河,完成建设任务;山东济宁到台儿庄,一百六十八公里三级航道扩建工程,也在2000年完成验收并正式通航;今天,中国大运河最繁忙的苏北段,已全线达到二级航道标准,其他河段也正在或已经升级为三级航道,确保运河运输能力,与现代需求的匹配。(影视资料)千百年来,在对运河的使用、维护和整治中,人们对运河的认识也不断更新,从历史上的南粮北运、盐运通道,到新中国成立后的北煤南运、防洪灌溉,古老的运河始终在时代的变换中,焕发出新的活力。自然水源,为人类提供了最早的情感依托,作为人工河流的运河,则寄托着更多互动的情感。
这是国家水利史上迄今为止最大的项目——南水北调。东、中、西三条调水线路,与长江、黄河、淮河和海河,构成了以“四横三纵”为主体的总体布局,其中的东线,正是利用了京杭大运河线路,作为输水通道展开施工的。这个工程彰显了中国人征服自然的勇气和魄力。
(2013年11月30日浙江绍兴)2013年11月30日,一个重要论坛在绍兴举办,这是国家开展运河申遗以来,第一次大规模专家学术讨论,也是这个时代对于运河的全新态度。(伍莆尔努尔丁新疆坎儿井研究会副理事长)“我们的祖先利用的这些东西,给我们留下了大运河,这样的一个优秀的水文化遗产,那么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要是没有了,将来这些东西都不存在了,那势必变成我们这些人,就是对我们祖先的这些东西是不屑一顾的。”(张印忠中国水文化学会会长)“运河不仅仅是航运,不仅仅是防洪,实际上促进了南方、北方的经济文化的发展。”(吴志强浙江省文物局副局长)“如果没有大运河,中国还是中国,但是就和有大运河的中国,会完全不一样,因为我们的经济,我们的交通,我们的运输,我们的人民,现在已经离不开大运河了。”在这一天的这个论坛上,人们的表达将被载入两千年来的运河历史档案,(京杭大运河江苏无锡段)而有关这条大河未来的命运,就掌握在普通中国人手中。
自公元前486年以来,运河上大大小小的修护工程一直在延续,(京杭大运河江苏苏州段)每一次修护与改造,都是一次重新审视,今天,运河已经成为,现代城市建设中不可忽视的元素,人们在保护与利用的双重命题下,构建运河新貌。在中国曾经最繁荣的商业城市苏州,新世纪的运河规划,是从2005年开始的,苏州投资三十五亿,(江苏苏州阊门北码头)对十五公里的护城河沿岸进行整治,阊门北码头,是整个环古城风貌保护工程的后期项目。今天,类似苏州阊门北码头的修缮工程,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我们在保护过去的记忆,也在更新记忆中的过去。
如果历史进程是一幅无限延展的长卷,那么,运河则是其中不变的景致。但现代交通工具突飞猛进的发展,似乎令这条曾经承担着国家经济命脉的大河,渐渐星光暗淡。事实上,在公路、铁路遍布的今天,历史赋予了运河更加丰富而特别的意义。如今,每年约有十万多艘船舶,常年在大运河繁忙的河道上航行。在富庶的江南,(京杭大运河江苏苏州段)只要运河水不枯竭,人们对运河航运的需求,就不会停止,强劲的运输功能就不会消失。这条大河,还是构成中国“北煤南运”和长江三角洲物流,与外向型经济的运输大通道。而且,它还是相对最能优化沿途生态的运输方式,仅仅京杭运河江苏段的年运输量,就高达五亿吨,这相当于十四条京沪高速公路,或二十一条京沪铁路的满载运输量。
伴随着绵延不断的运河史,那些有关运河的故事,也和我们的生活如影随形。(田恩富天津三岔河口老居民)“这是咱们原来的老院,咱们没拆迁以前过去的老房子,老辛庄,就是北运河边二十多米远,咱们原来就在这院儿住。这相片的话,拍了有四十年了。咱们家祖祖辈辈,到我这四代,到你这六代了,就生长在北运河边,北运河养育了整个从北仓开始一直到三岔河口。”老田家之前的房子,就在今天的三岔河口,几年前,在以海河、北运河、子牙河为中心的城市建设中,(天津三岔河口)老天津人都搬离了这里,田恩富就是其中的一个。田老爷子印象中的北运河,如今已经不通航了,而成为现代都市的水利风景区。在天津城市规划中,有关两岸的建筑高度控制,土地利用性质,以及公共开放空间的建造,文物价值的保护与发挥,都提出了明确而具体的规定。
其实运河,只是流通千年的水,因为人附加了情感,而成为过去的记忆,生存的依靠,以及表达的缘由。不同的历史时期,因为政治、经济地位的不断转变,(京杭大运河江苏无锡段)运河所承载的功能,也在悄然变化着。
一壶茶,就是新的一天,生活在运河边的人,只有喝了运河水冲泡的茶,才觉得这一天真正开始了。(沈梦圻陶艺师)“我是清明桥茶楼的陶艺茶艺总监,土、水、火结合在一起,给我带来很多的惊喜,我一直觉得陶艺,是可以让我真正安静下来的东西,我希望能用一碗清河水,去做出更加有味道的陶艺。”生长在水乡的沈梦圻,小时候在运河里游泳嬉戏,长大后还在运河边的茶楼工作,三十二年来,运河没有离开过他的生活,沈梦圻也目睹了这条河流的变化。当年玩水的孩子,成为陶艺师,坚持着水和泥,还有火的创作,当年的门前小河,也成为今天的活态文化。
(浙江杭州)在杭州,一个老人也在用另一种方式,守护心中的运河。年过八十的陈华泉,在运河边住了六十年。十年前,陈老开始用DV记录运河,并为它创作歌曲,如今,身体没那么硬朗了,老人家就在家里,看看运河,唱唱运河。(陈华泉杭州拱宸桥老居民)“我从十八岁,也就是1951年到运河边来,就住在拱宸桥这儿,我纯粹是一个草根,但是,我在唱运河,大家叫我运河老人,我非常高兴。”“大运河,长又长,运河处处好风光,千里桑园绿呀,万顷稻花香……”今天的大多数人,都习惯了运河的存在,习惯,甚至让人们对它熟视无睹,(京杭大运河浙江杭州段)但蓦然回首,总有鲜活的回忆,和永不枯竭的灵感。
(2014年4月13日杭州歌剧舞剧院)杭州歌剧舞剧院里,一场有关运河的想象,正在寻求音乐与肢体的激情呈现。今天距离首演还有一个月,崔巍和她的学生们,迎来了第一批观众,这是三年多来,这场艺术盛宴的首次公开亮相,也是大运河第一次以艺术形象,与普通人相遇。(崔巍舞蹈剧场《遇见大运河》总导演)“我觉得其实作为每一个人来说,对自然,对环境,对我们生存的空间,以及对传统,对文化,都是有一份情感,只是说怎么去引导他。这出戏,我们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走进剧场的,因为我们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文化遗产传播的剧。”我们与运河的相遇,是美好的久别重逢,不同的时代里,不同的人与运河相遇,也遇见着不同的运河,一个月后,舞蹈剧场《遇见大运河》,正式首演,崔巍将带着她的团队由此出发,让运河沿岸二十七个省市的普通人,重新遇见大运河。
(京杭大运河江苏苏州段)对于驶向未来的航程,今天永远是起点,(江苏扬州邵伯船闸)2014年6月,(安徽淮北柳孜隋唐大运河遗址)第三十八届世界遗产大会,(江苏扬州御码头)在卡塔尔多哈举行,中国大运河项目,(山东临清山陕会馆)在这次会议上被正式提交表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