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中求学琐忆
渔中求学琐忆
■陈静
回望过去，勿忘我是谁；翘首未来，记清哪里去。写下此文与同学共勉。
对于学霸，提起高考是件荣耀的事情。而高考对于我来说，则永远是一道梦魇。
身处十年动乱，文化底子薄。六次高考，五试不中。第四次达线，遭遇不测，体检未过。第六次447分，英语单科83分，考入淮阴师范学校，跳出农门，肩负起教书匠的责任。
说起来也许没人相信，四十年来，我无数次做过这样的梦:还有个把月了，历史地理一页还没翻，政治一题没背，几何代数一题没做，经典诗词没有背会，英语单词语法完形填空还没复习，高考看看临近！怎么办？怎么办？大汗淋漓，突然惊醒，原来是场梦。
连续的失败，长期的阴影，无数次的焦虑，已在心灵深处烙上无法抹去的伤痕，以致后来工作多年不想看书，一看头就疼。
如果不是专门提及，我一般不愿说起渔中的求学经历，不愿撕开那三年酸涩难熬的记忆中的噩梦。
八一、八三、八四三年在渔中复读，八二在县中。渔中三年刻骨铭心，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往日的碎片潮拥而来。
青砖黛瓦，林木参天，古色古香没有围墙的校园。四周是水流潺潺、清可见底、鱼儿蝌蚪欢游的小河。校园里到处是百年以上的梧桐、泡桐、榆树和松柏，东北大操场周围还有很多洋槐树，夏天槐花香味扑鼻。整个校园浓荫蔽日，鸟语蝉鸣。雨后小河坡上还可以捡到很多地卷皮。
渔中的教师汇聚各地各科英才，不少都是江南才子。因此也吸引全国各地的学子纷至沓来:有清江王营，有泗阳沭阳，还有不少新疆的。有三位老师给我记忆最深，影响最大，情感最多。他们亦师、亦父、亦友。
八一高考差8分，进入县中复读，八二差4分落榜，找到吴自通老师，二话没说，又进入渔中补习班，班主任是顾克贤老师，教历史；高益民老师教英语。我知道前几次失败均是数学英语拖后腿，就拼命恶补数学英语。特别是英语原来没有基础，就天天往高老师家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八三年高考中以英语47分总分427分的成绩达到了淮阴财校的分数线。可天不遂人愿，体检前的一场疟疾把我阻挡在中专校门前:脾大肝大2工分半，不合格，我欲哭无泪！慌慌张张，糊里糊涂地骑着自行车往韩桥王亚军家跑，想请他爸爸（当时药材科主任）能给负责检查我身体的主任医师打声招呼，放我过关。可惜他爸说太迟了，结论下了就不好改了。我是万念俱灰，骑行在回家的路上，真想往河沟里、汪塘里骑，随它去了，一了百了……但最终还是跌跌撞撞地骑回了家。只记得在棉花庄差点儿撞伤一位路边的小孩。
第三次踏进渔中又找到顾克贤老师，再次进入补习班，经过一年的死拼，终于在八四年以英语83分，总分447分的成绩被淮阴师范学校录取，从此改变了人生的轨迹和命运。
三年复读，由于家庭贫困，交不起钱粮，只在学校食堂吃过一个月的伙食。先在宿舍自带柴油炉子烧饭吃，后来学校不允许在宿舍做饭，为安全起见只好和杜育秀两人借学校西南角一户龚姓人家地方做饭，龚大哥两口子人性非常好，看我们整天吃的都是山芋、山芋干（有时只是稀饭），就常常趁我们不在意，往我们锅里挖一勺荤油。这让我们感激涕零，至今想起仍唏嘘不已。
还有一学期，同学董育生看我可怜，就主动邀请我上他家搭伙，所谓搭伙也就是每天三顿全在他家蹭饭，时间长了不好意思，也只能隔三差五从家里带一些小麦玉米或面粉给他们作些补贴，说起来至今仍觉得惭愧。
考上学校以后，我曾两次买布料和糖去看望龚大哥他们和董育生父母，三年前我曾买了一些礼品专程去看望龚大哥他们，可惜他们在淮阴打工没有遇见，顺道到母校走了一圈。又直接赶往董育生家，去看望伯父伯母，不料伯母已去世多年，只有伯父一人重病缠身，小儿子打工，儿媳在家照料，我和老人聊了一会儿，放下200元钱准备告别，儿媳再三挽留，还喊来邻居董大哥相陪，吃了一顿便饭才放我走。
说起渔中的生活真是悲喜交集。晚自习熄灯后，我们这些老“占庄”（复读）不敢掉以轻心，还得再点起柴油灯，我们的柴油灯不比国安的煤油灯:没有罩子，一个小瓶子，棉花捻成芯子，穿在小铁管子里，在瓶盖上挖个小圆洞，灯芯子穿过瓶盖放进瓶里，倒上柴油，瓶盖一转，点上火就可照明了。因为烧的是柴油，烟大。第二早起来，鼻孔口腔里必定是有黑灰的。
有一次过冬，人家都回家过节了，我因为路远，不想来回折腾。寒冷的冬夜，一个人，睡在空旷寂寥的大礼堂南首的宿舍里，耳听饥饿的老鼠吱吱的叫声，心中默念着第二天的学习安排和裹腹之食。现在每每想起，仍会老泪纵横。
学弟曙光曾描写过渔中的“瓦楞草”，我们确如那一株寒风中的瓦楞草，凭借瓦缝中的一点灰土以及伴生的青苔，在有限的雨水滋润下也能顽强地生长: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风雨不倒，霜雪屹立，生命不息。
渔中没有围墙，预示着自由开放，挥洒着生命的野性和纯真，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实现顾老师经常讲的“清静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的理想。培养的人才也应该是自由开放、具备纵横捭阖、有批判敢怀疑、有格局无桎梏的伟略雄才。
渔中，她的历史，培养的诸多人才自不必说。有人盛赞她是抗战时的“西南联大”，而戏称作“渔大”。毫无疑问，她永远是我们心中的教育圣地，永远是我们的指路明灯。
陈静，男，1961年7月出生，原名陈永明，渔沟中学毕业。闲暇时偶有舞文弄墨，信手涂鸦，发些感慨，很少有文章发表。平时喜欢寻石访仙，游山玩水，疯疯癫癫，常被戏谑。曾在《淮海晚报》、《淮阴报》发表过几篇小文，《一段令人难忘的奇缘轶事》收入《淮阴文史资料》第二十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