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教师素养读本”解析教师阅读

万安伦

“读享四月”特别策划

背景:6卷本“教师素养读本”(任翔主编 济南出版社)甫一出版就广受社会各界关注与好评。丛书每一卷都有一个亮眼的书名,“哲学卷”为《哲学的天空》,“教育卷”为《教育的智慧》,“文学卷”为《文学的旅程》,“艺术卷”为《艺术的韵味》,“科学卷”为《科学的奥秘》,“文化卷”为《文化的印记》。每卷选文60篇,这360篇名家名作,既有古代的也有现代的,既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是古今中外优秀名篇的荟萃。丛书编选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当下的“教师阅读”所编。那么,当下我们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我们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教师阅读?对待教师阅读我们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这套“教师素养读本”试图回答这些时代性命题。

信息过载时代,教师阅读不能或缺“萃取人”和“把关人”

人类自从发明文字符号系统,便开始用其记录行为、记载思想,由此产生文字符号信息。以文字符号信息为主要代表的信息积累,从“硬质出版时代”的“信息缺乏”,到“软质出版时代”的“信息丰富”,再到“虚拟出版时代”的“信息过载”,人类知识和信息积累总量有巨大的飞跃和进步。

在“信息过载”的当下,信息的“萃取人”和“把关人”就显得尤为重要,新闻传播学所说的信息“把关人”,最早是由美国社会心理学家、传播学四大奠基人之一库尔特·卢因在《群体生活的渠道》(1947年)一文中提出的。卢因认为,在研究群体传播时,信息的流动是在一些含有“门区”的渠道里进行的,在这些渠道中,存在着一些“把关人”,只有符合群体规范或“把关人”价值标准的信息才能进入传播渠道。教师作为人才培养培育和文化传播传承的“树人塑魂者”,其所接触和获得的知识信息更需要“萃取者”和“把关人”,但由于人类开始进入万物互联的物联网时代,“信息过载”已成为很多人的梦魇。美国著名作家、《哈佛商业评论》前执行主编尼古拉斯·卡尔在《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一文中说:“‘信息过载’已经不是虚张声势的提醒,而是令人烦躁不安的事实,这个事实不但吞噬着你我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失去了以前的大脑’。”

对人类知识和信息的“萃取”与“把关”是古今中外优秀文化传承者的责任和使命。人类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杰出的知识信息的“萃取者”和“把关人”。孔子、荷马、司马迁、昭明太子萧统、狄德罗等,他们对人类文化进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萃取”和“把关”,为我们留下精华版的人类知识和信息。我们先来浏览一下这部“教师素养读本”经编选者“把关”后为“教师阅读”所“萃取”的《文化的印记》篇目,全书分“中国精神”“文化通论”“中国思潮”“历史民俗”“他者眼光”“中西交流”六个部分。“中国精神”所选篇目如下:《〈周易〉选读》《〈论语〉选读》》《〈孟子〉选读》》《出师表》《陈情事表》《兰亭集序》《秋日登洪府滕王阁饯别序》《横渠四句》《赤壁赋》《就任北京大学校长之演说》《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简史》。从这些选文中,我们可以看出编选者的价值追求和文化情怀。作为“教师阅读”的“萃取者”和“把关人”,是具有独到眼光和严格标准的,那就是“向上、向善、向美”的价值三维度,及“正能量”和“家国情怀”的三观标准。选文有长有短,最短的只有四句话22个字,是宋代张载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志,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在注释里,编者又将张载《近代录拾遗》中另一版本列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编选者这种严谨的治学态度和“把关”责任是值得称道的。

数字阅读时代,教师阅读不能弱化“线下阅读”和“纸质阅读”

人类从泥板、陶器、石质、甲骨、莎草、贝叶等硬质出版载体的“开启文明的硬质出版”时代,发展到绢帛、兽皮、植物纤维纸、塑料薄膜等软质出版载体的“以柔克刚的软质出版”时代,再发展到以声光电磁为出版载体的“有容乃大的虚拟出版”时代。“虚拟出版”未来还将进一步发展到“人工智能出版”和“大脑意识出版”。随着出版形态的发展演变,人类的阅读习惯和阅读方式也在悄然发生着剧烈变化。但人类在进行知识和信息传播传承的活动过程中,并非完全取代关系,在以植物纤维纸为主体的“软质出版”时代,人类并未完全摒弃“硬质出版”形态和硬质载体阅读方式,给英雄建纪念碑、给逝去的亲人立墓碑、在学校立校训碑、在单位挂门牌、在景区做摩崖石刻等,而我们也非常习惯于这些人类早期的硬质出版和阅读方式。

现在,人类出版和阅读的主体形态正处在从“软质出版”向“虚拟出版”过渡的转换期,这个转化时期是一个较长的时间过程。中国的硬质出版主体地位揖让给软质出版的时间过程是500年,即从公元前2世纪中国西汉发明植物纤维纸,经东汉宦官蔡伦改良后“蔡侯纸”普及使用,直到公元403年东晋桓玄下令“以纸代简”,才最终完成硬质出版和硬质阅读主体地位向软质出版和软质阅读的转化。而现在,“虚拟出版”从18世纪末声光电磁发明发现到如今才200多年,笔者估计,植物纤维纸作为出版载体将会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与虚拟出版载体并行发展。特别是当下处在数字出版和数字阅读的初期发展阶段,屏显技术、柔光技术、网络技术、数字技术等并不十分成熟,往往只能满足“短时间”“碎片化”“浅表性”阅读。加之,目前数字出版的流程不规范、差错率高、信息遗失风险大、安全性能不高、个人隐私容易被窃取、技术问题频发等,这些问题对于人类知识和信息的传播传承都有负面影响。因此作为教师阅读,“线上阅读”是时代特征和发展趋势,但绝不可以此完全取代“线下阅读”(包括纸质出版、碑铭石刻、文博展览等),特别是“纸质阅读”。

现在有些教师少读甚至不读纸质书,依靠在网络上浏览一些似是而非的内容,来作为参考材料和教辅材料,这是很容易造成谬种流传贻误学生的。线上内容,应该得到线下权威纸质出版物的印证,否则不能随意拿到课堂上作为教学使用。有些教师平时不爱阅读,更不爱“线下阅读”和“纸质阅读”,刷刷朋友圈,看到一些奇闻怪谈就信以为真,不去认真求证,不去严谨考辨,像“《红楼梦》作者不是曹雪芹”“鲁迅的文章不符合时代”等这样一些不负责任的网络怪论,还拿到课堂上宣讲,这种现象是令人不安的。数字阅读时代,教师阅读绝对不能弱化“线下阅读”和“纸质阅读”。

泛娱乐化时代,教师阅读尤需坚守“经典阅读”和“人文阅读”

某个历史时期,我们曾经只能阅读极少数红色经典,完全排斥娱乐阅读,重视阅读的教化功能,漠视阅读的娱乐功能。而现在,有些人又走到了另一个极端,开始营造一个泛娱乐化时代。所谓“泛娱乐化”,其实就是指以消费主义、享乐主义为核心,以电视、电影、网络、戏剧等现代媒介为主要载体,以内容浅薄空洞甚至不惜以粗鄙搞怪、戏谑的方式,达到“戏剧化”“滥情化”“快感化”的一种文化现象。解构崇高,蔑视传统,戏说经典,游戏人生。表现在电视节目、电影情节、网络文章、短信段子上,无厘头的搞怪和搞笑,低级恶搞和逗乐成为一时风尚,表现出“庸俗化”“低俗化”“媚俗化”“享乐化”的“娱乐至死”倾向。讲求感官刺激,忽视心灵感受,追求人生享乐,漠视理想信念。这种情况,在教师这个知识相对较高的群体中也不同程度地存在着。

在泛娱乐化倾向越来越严重的情形下,教师阅读必须坚守“经典阅读”和“人文阅读”。有人认为,未来教育改革的目标和方向,将会是“得语文者的高考”“得阅读者的语文”,这话虽然说得绝对,但未来教育一定是非常重视阅读的,阅读将会是每个教师的重大课题。教师阅读的意义,无论怎么强调都不为过。顾明远先生指出:“对教师的培训不仅仅要培训教师如何把本学科的课教好,还要提升他们的文化素质、文化修养,而后者才是最根本的。”过去,有些教师的功利心比较强,总想着怎样应付考试,尤其是怎样应付高考,而现在,人们发现情况正在发生变化,教师必须要有广博的学识,不能“技术主义”,更不能“庸俗主义”。教师阅读既要阅读学科专业知识,也要阅读跨学科非专业知识。这套丛书的编者主张“通识阅读”,文科教师应该读点科学类作品,理科教师应该读点文艺类作品。倡导“经典阅读”和“人文阅读”是这套“教师素养读本”的编选“初心”。这360篇选文篇篇堪称经典,“仰望星空”的哲学卷经典选文有章太炎的《论诸子的大概》、尼采的《论创造者之路》等;“大地关爱”的教育卷经典选文有荀子的《劝学》、卢梭的《把孩子看成孩子》等;“以文化人”的文化卷经典选文有《道德经》《论语》等;“科学精神”的科学卷经典选文有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赫胥黎的《关于进化论的讲演》等;“文质兼美”的文学卷经典选文有《毛诗序》、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等;“修身养性”的艺术卷经典选文有荀子的《乐记》、马克思的《关于艺术》等。从这些选文中,我们不难看出,编选者的“匠心”和“初心”,也不难看出编选者倡导“经典阅读”和“人文阅读”的努力。“阅读经典”和“人文阅读”不但可以训练思维,沉淀情感,提升素养,更重要的是这些经典人文书籍中孕育着民族文化的基因,蕴藏着民族文化的精神。阅读之,才能增强民族文化认同,传承民族文化精神,凝聚民族思想情感。同时也使得教师本人的人格得以完善,教师通过“经典阅读”和“人文阅读”,提高了综合素质,升华了教学方法,形成了教学风格,进而提高教书育人的水平和能力,自然也就提升了教育和教学的质量。

全民阅读时代,用教师阅读引领“阅读风尚”和“时代风尚”

高度重视全民阅读,自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全民阅读”后,连续多年在全国两会上呼吁全民阅读。推动全民阅读,教师是关键。“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贵师而重傅,则法度存”。任翔教授认为“教师是推动全民阅读的引擎”。她提出“全民阅读,教师为先”的论断,理由有三,其一是“教师职业决定教师必须阅读”;其二是“教师专业成长必须通过阅读”;其三是“教师阅读是推动全民阅读的重要手段”。她在该丛书序言中说:“阅读是一种关乎国民素质和民族未来的大事。一个充满智慧和希望的民族,必定是热爱阅读的民族。……然而,这也是一个阅读面临危机的时代:阅读浅表化、碎片化、娱乐化、功利化,这不得不引人思考。”从这些文字中我们不难看出编选者对阅读的真挚情怀,及对当下教师阅读的深深忧虑。

苏霍姆林斯基指出:“读书,读书,再读书——教师的教育素养正是取决于此。要把读书当作第一精神需要,当作饥饿者的食物。要有读书的兴趣,要养成博览群书,要能在书本面前坐下来,深入地思考。”教师只有源源不断地从阅读中汲取新知识,获得新感悟,才能给学生以新知识、新启示。阅读是教师知识和精神的主要来源,只有热爱读书的教师,才能以丰富的学识引导学生、以博大的胸怀爱护学生、以高尚的人格感染学生。只有热爱读书的教师,才能培养出热爱读书的学生,只有热爱读书的学生,才能改变校园面貌、家庭面貌和社会面貌。每个教师都连接着上百个学生和家庭,由教师阅读带动学生阅读,由学生阅读带动家庭阅读和家长阅读,架设起“学校—家庭—社会”三位一体的阅读桥梁。由此,推动全民“阅读风尚”的形成,更进一步推动“崇尚阅读,崇尚经典”“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良好社会风尚的形成。党和政府已将全民阅读提升到国家战略高度,在全民阅读时代,用教师阅读引领“阅读风尚”和“社会风尚”,正是这套“教师素养读本”的理论和实践意义之所在。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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