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三块钱一斤,五块钱一筐的传奇,便是发生在八月份宁波的码头上。虽然我无数次埋汰过海蟹,但从厨子的角度来讲,世上本没有蹩脚的食材,只有烹饪不当的手艺。我从舟山直接购买的大白蟹,贵么贵了点,真个白白净净肥嘟嘟,跟杨玉环似的,要是不用心去烹制,就有点糟蹋了他生命的奉献,真的,最见不得人说马马虎虎做点能吃就行,那是一条命啊!马嵬坡前三尺白绫,还不值得君王用心对待么?
首先是咣,就是拿竹竿打下来,然后是踏,就是拿脚踩开长刺的外层,接着是剥去硬壳,里边才是能吃的肉。
八月初的栗子,剥出来小得如指甲般大,牙齿一磕如爆开一个水泡,啪的一下,满口生津。按说这时候的栗子,还舍不得采,一来剥得辛苦,二来份量太轻,卖不起价。但那是虞山上无主的栗子,这个人不采,那个人就采了,这钱虽然不多,但自己赚总是好过被别人赚,所以就有越来越早去采下来的趋势。有人看了图说这时候的栗子都是外地的,拜托,外地那些大批量栗子园里才舍不得这么早就采来卖,还真是只有那些靠虞山吃虞山的人,才抢在别人前头,来挣这份辛苦钱。不过也算是让馋嘴的我体会到最嫩栗子生吃的精彩,我妈说她活了八十岁都没见过这么糟践东西的。栗子嘛,总要等沉甸甸,厚厚实实,淀粉满满,生吃有点太老时候,才打下来,烧甜羹吃才好,当然还可以烧鸡,烧肉。
最好的鸡头米,要个大,圆整,咬上去有点弹牙,咬开来里边半果冻状,是谓溏心鸡头米,就在八月中旬时候,苏州横街,整条街都是剥鸡头米,卖鸡头米的。以前觉得走苏州太麻烦,让朋友带,是装在口袋里,灌上水冻成冰的保存,这种保存方式是最能留住鸡头米品质的方式,但终究不如新鲜刚剥出来的滋味。所以今年的办法是买去掉鸡头状果实,却还带着黄色硬壳的类型,买回来自己剥,剥够一碗就赶紧煮,余下的先不动,连壳一起冻起来,下次要吃时候,再拿一些出来剥。
同着鸡头米,菱和藕也喧哗起来。其实藕是7月份就开始有了,但这物件也是耽误不得,一早去湖边采来就吃,果子嫩得水汪汪的感觉,莲心都是清甜的,待到日头一晒,到中午你再看,蔫不几儿的,莲子发硬,莲心发苦,就不值得吃了。但菱还是算带着新鲜劲儿的,下旬时候,我总要早早约好尚湖里头茬的和尚菱,当水果吃,菱壳用手指甲就能掐开,跟撕开一张纸似的那么轻松。
去苏州时候,要趁着时令吃两个炒肉团子,只在苏州,只在夏天有的小吃。说是团子,却包得有点像烧卖,凉的搁在那儿,要吃的时候淋一勺汤汁。这玩意儿手法差点的,就干脆包成包子形状,好些游客扎堆的地方颇多,看着有点惹人发笑。不为别的,只因为太丑。
若说水果,徐市葡萄跟新疆葡萄倒好似约好的一般,都在差不多时候上市,没有多少时差。我是喜欢软皮的,轻轻一嘬,果肉就嘬出来,把皮吐了,甜到发腻。但现在不易剥皮的品种多,大概是因为其结实,不怕磕碰,放的起,好运输。但葡萄皮是有点涩的啊,那玩意儿一点都不好吃,连带着果肉也讨厌起来。
七月荔枝下市,龙眼接踵而来,这种玩意儿我小时候只见过干货,剥开来黑乎乎的一坨,甜得好似那干巴巴的果肉都是糖做成似的。感谢物流的先进,现在可以直接从岭南甚至安南境内运来新鲜龙眼,怎么舍得不吃。
还有更远的,马来西亚的榴莲。七月份吃过猫山王,八月份又看到金包。这品种我在马来西亚都没吃过,只因为那边品种实在太多,而我停留的时间又实在太短。剥开来肉有点少,远不如猫山王饱满,熟透了,很甜,没有苦的回味,颜色金黄而气味浓郁,那屎味在我家里飘了整晚我早上起来还能闻到,外壳却很香。
稍微近点,福建的马蹄笋。这笋在台南吃到,回来自己尝试,总不得要领。偶然机会看到在介绍这种特产,说七八月份是正应季的产品,一拍大腿就它了!买回来水煮,冻亮,挤美乃滋,入口一尝,是这味儿!当然,这种货色一次发货不会只够一顿的量,肯定比较多,那么接下去腌笃鲜,葱油笋,其实做啥都无所谓啦,关键是记忆里的那一口复刻成功,就已经心满意足。
青蟹跟梭子蟹又不一样,它的蟹黄虽然更饱满,却回味略苦,所以也是我一直埋汰的对象。虽然每年这个季节都会买来吃,但对那些清蒸白煮的,我一直嗤之以鼻。
偏偏卖家要两只起卖,我孤家寡人,能吃掉一个就算不错了,只能求人凑单,还要答应对方帮他们烹制好的非分要求。不过我多收了调料费,也算不亏。毕竟我又能做顿红蟳米糕吃,而给他们代加工的,就不那么麻烦,简单点做个新加坡辣椒蟹拉倒。
发现买菜软件上居然有云南的新鲜菌子,也是一喜。虽然那些红伞伞白杆杆没有,但鸡枞这种高级货居然也能预订后隔天就送来,实在是馋老胚之福。往年我从云南买,还要做点油鸡枞藏着,今年就不折腾了,因为出差多,在家又不是顿顿吃这个,而且现在主食也不太吃,油鸡枞没什么用武之地,干脆烧一回鸡汤就好。若说云南各种菌子中哪种菌子跟鸡汤一起炖最搭,那大概是非鸡枞莫属了。
自然,八月份虽然入了秋,但天气还很热,何况动不动就秋老虎,所以冰淇淋还是要备着些的。
(开头的图是后文的南海青蟹开箱图,如果你着急留言说这明明是青蟹怎么写的梭子蟹,证明你没看完内容就急着显摆自己好聪明居然能分清青蟹和梭子蟹,了不起,中科院怎么没抓你去研究一下人类退化的极限在哪里?)
(我看看有几个留了言再删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