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林:热酒冷酒
东西方在文化上的差异,几乎无所不在。旧时代中国人结婚,新娘要穿红衣,代表着喜庆。西方的新娘则是一袭白裙,表示纯洁。现在我们中国人的婚礼,新娘也都换成白裙了,可见强势文化的力量有多大。
言归正传,咱们说喝酒。东西方的酒,除了酿制方法和口味的不同,各自对温度的要求也是背道而驰。
古代中国人讲究喝热酒,尤其在天气寒冷的时候更是如此。《水浒传》有“林教头雪夜山神庙”一章,说到林冲去餐馆吃晚饭,有这样一段描写,餐馆老板说:“既是草料场看守大哥,且请少坐。天气寒冷,且酌三杯,权当接风。”店家切一盘熟牛肉,烫一壶热酒,请林冲吃。
在“武松醉打蒋门神”里,亦有类似场景。存心闹事的武松进到蒋门神店里,敲打着桌子喊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老板娘赶紧舀两角酒下来,倾放桶里,烫一碗过来道:“客人尝酒。”只是那武松存心找茬儿,老板娘服务态度再好,也不顶事。
在“雪夜山神庙”一节,作者施耐庵更用冷热两种酒的对比描写,来渲染一种悲剧的氛围。林冲在店里吃完饭回到草料场,只见房也塌了,被褥也湿了,只好躲进山神庙权且一避。进了庙,林冲“把身上雪都抖了,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来慢慢地吃,就将怀中牛肉下酒。”联系上下文,那一壶冷酒对于沦落天涯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来说,实在是凄凉到家了。
比施耐庵晚了两百多年的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也不乏关于热酒的描写。第五十回,写宝玉要去拢翠庵取红梅,湘云黛玉拦住说:“外头冷得很,你且吃杯热酒再去。”
贾母年事已高,逢到喝酒的事情更是离不开暖酒,在此就不赘述了。
喝热酒的讲究直到上世纪中叶依然存在。在我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父亲往往就要烫了热酒来招待。其实烫酒的酒壶现在依然可以买得到。前年我在超市偶然看到一套烫酒用具,一只大的筒形器皿当中套了一只小的筒形,大的盛热水,小的盛酒,细瓷,非常精致。如今烫酒器皿之所以存在,已经不是用来温热中国烧酒,而是日本清酒了,由此亦可看出世事的变迁。
喝热酒,暖身子,应是不争的事实。民间还有一种说法是热酒不上头。中医也有热酒活血温胃的讲究,一些中成药还标有“温酒调服”的说明,可为佐证。
而今西风渐进,喝温酒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坐进饭店,要一杯威士忌,喊来小姐加冰,实在是身份的象征。如果你拎一瓶白酒让服务员给加热,人家怕是要把你当成怪物了。再说西洋人的酒也只能冰凉着喝,比如啤酒,比如葡萄酒,热乎乎的喝进嘴里会是什么味道?
关于葡萄酒还有一个段子,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应邀去法国讲学。在一次讲课之前,主人询问作家要否来一杯法国葡萄酒,川端欣然应允。然而当那杯酒递到手里的时候,却令他惊诧莫名,原来竟是一杯温热的法国葡萄酒!碍于面子,先生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它喝下去。后来川端对这件事的解释是:法国人知道日本人爱喝温酒,所以来了个如法炮制,却不知自己闹了笑话。
西方人的习惯与东方人相反,不仅不喝热酒,还要反其道而行之,或在酒中加冰,或在喝以前进行冰镇。举凡啤酒、葡萄酒、威士忌、白兰地等等,只要饮者乐意,都可以加入冰块。在电冰箱普及以前,酒中加冰更是一种身份的标志。美国作家欧·亨利有一篇小说,讽刺一位冒充名门闺秀的打工妹,在富有的男朋友面前倾诉她的“富极无聊”说:“叫人生厌的是那种单调……有时候,我的香槟酒杯里冰块的叮当声几乎要使我发疯。”
欧·亨利的时代过去一个世纪了,如今中国的富人们也开始喝威士忌加冰了,不知他们听着冰块在酒杯中的叮当声有何感觉?
最后顺便补充一句,香槟以及所有的起泡酒,喝以前只能冰镇,不能加冰块。上述打工妹所谓使人发疯的“香槟酒杯里冰块的叮当声”,只不过是作家对他笔下人物的一种揶揄罢了。
袁林,1950年出生于西安市,从儿童到老年,目睹了这座古城的兴衰变迁,其沧海桑田的颠覆,令人感觉恍若隔世。数十年来,也亲身经历了大跃进、社教、文革、上山下乡等运动,诸多磨难,亦刻骨铭心。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延河》《人民文学》《北京文学》《小说月报》等刊物上发表过作品。1984年考入西安晚报社,任职记者、编辑二十余载。上世纪90年代以“丰光”为笔名出版散文集《随风而逝》,2012年出版长篇小说《春发生传奇》,2014年出版长篇小说《常宁梦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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