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省亲只在家待了七个小时,触怒了皇帝,回宫便遭冷遇
元妃省亲,是贾府的第一盛典,这是继秦可卿葬礼后贾府的第二件大事,秦可卿葬礼,极尽张扬了宁府的权势,而元春省亲,则将荣府的富贵炫鬻到了极致。
在元春封妃之前,贾府已经是京都八公之二,又是开国勋贵,其地位权势早煊赫一方。然这毕竟是外行看到的繁华景象,贾府自己知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贾家再不凭科举入仕,由武荫之族转型书香世家,终究要逐渐脱离原有阶层,而贾府的子孙,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为了维持原有国公府的面子,继续心安理得安富尊荣,只有借家里几个漂亮女儿攀上一门好亲,以保证不被排挤于原有阶层之外。元春作为第四代长孙女,很不意外被送进宫去,也很意外的被封妃。为何称意外呢?因为元春封妃前贾府一点消息也没收到,以致在太监传旨进宫时,一家族人忐忑不安。其次便是我们推测过,元春进宫六七年左右才被封妃,彼时已经是大龄女青年,事发未免突然。再次则是元春封号“贤德”二字,而史上妃号多为一字,不免显得吊诡。所以元春的封妃,大抵连她本人都很意外。这些倒还罢了。论理,元春在宫中苦熬多年,总算了了家族的心愿,也该是得其所哉了,更因圣眷隆恩,得亲自回家省亲,共聚天伦,为家族增色,元春也该春风得意才是,然而这位姑娘,却屡次做出让人疑惑的举动。
元春省亲,是戌时出宫往贾府而来,丑时按规矩回宫,细算起来,仅游幸不到七个小时,如蜻蜓点水、一掠即飞,然而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作者对元春的登舟游览,升殿受礼,升殿筵宴等行止不过是点到为止,重点则放在题额赋诗、听戏,而整个过程中,元春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哭,各种样式的哭多达六次。第一次是与贾母和王夫人会面时三人“呜咽对泣”;第二次是安慰贾母和王夫人后,元春又忍不住悲伤,“不禁又哽咽起来”;第三次是邢夫人上来劝解三人时,元春才坐下,与众女眷逐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第四次则是与贾政对话时,是“隔帘含泪谓其父”;至见宝玉前来拜见,元妃携手揽其进怀,将要开口便“泪如雨下”,这是第五次哭;最后,便是太监启奏回宫时,元春“不由得满眼又滴下泪来”。不到七个小时哭了六次,虽然在元春看来,是因久别重逢,思念父母姐妹等等,然而这在旁人看来,会如何作想?元春之所以能回家省亲,是因为什么?文中写道: 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太上皇、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
这段话可知,今上一心在树立一个至孝纯仁、体格天物的形象,甚至认为这些妃子的父母家人因为思念女儿致疾,便是自己的罪过,是大伤天和。所以今上决定每月逢二六日期准椒房眷属入宫探视。而两位老圣人更是深赞今上这等仁孝之举,在此基础上又特意下谕,大开方便之恩,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回家省亲。在这等不世出之皇恩下,不出意外,有点觉悟的嫔妃都知道要欢笑称颂皇恩浩荡,以满足今上的目的了,然而元春不仅没有,还屡次哭泣,更在哭泣时当众称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去处”,完全抑制不住的深深宫怨。这不是等于骂皇家“离散天下之子女,供一人之淫乐吗?更有在离开时,元春噙着泪水,紧握贾母和王夫人的手不放,又满腹言语、待说不说的的样子,完全是告诉别人,“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说”嘛,也就是担心说出来的话被太监宫女这群“鹦鹉”们在今上面前学舌,陷害自己。
然而即便如此,元春的表现还是会被“鹦鹉”们拿去今上面前谄媚邀宠,元妃在家全程哭泣,直呼皇宫是“不得见人的去处”,矛头直指今上,原本希冀她能称颂皇家宏恩,谁知却变成了无声的控诉,今上该怎么做?很明显。所以在元春省亲几个月后,忠顺王府的一个奴才都敢大摇大摆进入荣府,趾高气昂和贾政说话,傲慢无礼,行止放肆。试想元春被今上宠爱,这一个奴才敢如此对待贾政吗?怕是忠顺王都要忌惮几分。所以,元春回宫后,是遭受今上冷遇了。而前几个月还志得意满的妃子突然被冷遇,无非是有人在今上面前点眼了,罪状就是元春省亲时的表现。所以,元春的情商本来不高,根本无法在勾心斗角的后宫游刃有余,以致于最后死于宫斗,便不足为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