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忘记——我的以色列之行（5）
（五）
原以为辛苦一天，今天会醒得迟些，睁开眼看手机才六点，还是决定起来，出门散步。尝试着坐一段轻轨到大马士革门，票价也是5.9元。耶路撒冷的轨道交通仅此一条，看上去更像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声中，轻轨平静地行驶着，在我外人的眼中，它沟通了东西两城，比起分得清清楚楚的公交系统要进步。可围绕这条轻轨的袭击事件不少，仇恨与报复真能解决问题吗？大马士革门的清晨，非常宁静，是旧城最宏伟严整的大门。这里也是穆斯林的交通集散地，出租车、公交车、长途班车都在附近，可以去往西岸的各个城镇。昨日在观景台的眺望让我感触很深，于是坐上出租再次前往。
橄榄山顶没有游人，或许是太早，或许是阴天。一个人站在那里，感触更深，笼罩在耶路撒冷上空的阴云，似乎怎么也散不开。圣殿山的金顶格外醒目，隐隐还能听到宣礼召唤之声，在那看不见的西墙广场上，一定也有绵延不绝的祷告之声。每个人都有处事的理由，每个民族更是如此，简单地说包容与抗争都无济于事，或许时间才能最终解决问题。人生下来，总要活下去，才来耶路撒冷一天，我就发现这里的犹太人和穆斯林都儿女众多，这场争夺生存空间的战役或许永远分不出胜负，只能彼此妥协地生活在一起。简单翻过几页圣经旧约，感觉上帝对背叛者和异教徒惩罚非常狠戾，伊斯兰教也注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且，犹太教和伊斯兰教对信众的要求和控制也远比其他宗教更严格，当信仰渗入纷争，矛盾更不可解。不由想起中国来，我们有宗教，但统治人心的还是儒家的伦理思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以可以感知的血缘情感，推广形成严密的社会秩序，从而实现在同一土地上的共生。举目四望，看到旧城之外连绵的丘陵和稠密的民居，不由叹息生存需要智慧。与司机聊得愉快，约定后日包车前往西岸的伯利恒和马萨巴修道院。
所住的青年旅社提供免费早餐，虽然简单，但为着以色列餐饮住宿的昂贵价格，必须吃得饱饱的。今天旅程的第一站是雅法门内的大卫塔，其实是大希律王的行宫堡垒，粪门外的大卫城遗址可能才是大卫的皇宫。大希律王是罗马时期耶路撒冷地区的代理王，并非犹太人，因为所娶的妻子是以色列王族后裔，又救过凯撒一命，被授权统治以色列全境。他是个建筑爱好者，扩建第二圣殿，修造大卫塔、马萨达行宫、凯撒利雅城等一系列建筑。大卫塔现为博物馆，讲诉犹太人的历史，晚上还有声光演出，买票时得知今晚的票已售完，明天因耶路撒冷日停演，只能赶后天晚上的最后一场，10：30开演，那也是离开耶路撒冷前的最后一晚，赶紧买下。
大卫塔现存的三座塔并非大希律王时代的遗物，而是奥斯曼土耳其时代的建筑，环绕在中间的发掘遗址，有各个时代的遗存，罗马、拜占庭、十字军和阿拉伯的都有。走上一座高塔顶部，俯瞰旧城，无数民居的屋顶上浮起许多神圣的建筑，清真寺、教堂、犹太会堂，彼此犬牙交错。三大宗教、各个教派都要在此占据一席之地，无论纷争几何，共同塑造出一座圣城。地球是圆的，无所谓世界的中心，但在很多人的心中，耶路撒冷无疑就是一个中心。这里的神迹建筑数不胜数，一点都不高大巍峨，可那说也说不完的故事本身就是最好的构造与装饰，无可比拟，走过许多欧洲的大教堂，任何一座也不敢与其比肩。大卫塔的军事功能突出，城垛、箭孔俱在，位置又高，易守难攻，直到1948年约旦占领耶路撒冷时也是作为军事据点。曾经的营房，如今是展厅，从史前迦南时期开始讲诉这块土地上发生的故事，直至英国统治时期，展品不算丰富，基本都是复制品，匆匆浏览即可。我对耶路撒冷历史的记忆以三个人物为主线：第一是大卫，他把约柜移至耶路撒冷，使之成为犹太世界的中心，此后的第一圣殿、第二圣殿为耶路撒冷奠定名城基础；第二是耶稣，他的牺牲与复活让耶路撒冷始终牵动着基督世界的目光，圣海伦娜建立圣墓教堂，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攻克耶路撒冷，西方世界对它的狂热无可附加；第三是穆罕默德，夜行登霄，天启授命，耶路撒冷成为继麦加、麦地那之后的伊斯兰世界第三圣地，倭马亚王朝的哈里发建立金顶清真寺和阿克萨清真寺，拉开穆斯林对耶路撒冷统治的序幕。三条主线的交集就是上帝（伊斯兰教称真主），神创圣城。
离开大卫塔后，我们选择穿过亚美尼亚区和犹太区前往戴维森考古中心，与穆斯林商业街不同，这里基本都是住宅，商店很少，也没有遮阳的顶棚，小巷洒满阳光，时不时可以看到花树，很明媚。在犹太区的小广场，看到幼师带着一群小孩子，更惹人欢喜，小孩子一点都不怕生，见我拍照，还微笑着向我挥手。广场旁是一座犹太会堂，在找入口的时候经过一间教室，坐满传统的犹太人，嗡嗡地读着经。门口的老师很和善，不由冒昧地问：他们在学什么？回答很玄妙：他们在寻找真理。何谓真理，无从探讨，于是赶忙问点现实的问题：这座犹太会堂可以参观吗？答案很肯定：可以，出门右转的小巷里有入口。顺着指引，很快找到，犹太会堂很多不许入内，能参观一个是意外之喜，买票后还配一个语音导览，更是开心。这座犹太会堂称为胡瓦会堂，屡毁再建，最后一次被毁是在1948年第一次中东战争中，目前的建筑是2010年新建的，放置约柜神龛的东墙是保留下来的残迹。犹太会堂很肃穆，没有偶像崇拜，除了约柜神龛，中央还设有布道神坛。主会堂仅供男子使用，女性祈祷要到楼上的小过厅。根据犹太教律法，成年男人一天必须由10人以上聚集在一起祈祷三次，所以犹太会堂不仅是祷告之所，还是社交场地，此外还承担学校的功能，我们正看到几个年轻人在长者的指导下读着经书。乘坐电梯可登上穹顶，又是一处欣赏旧城的高点。朝着粪门方向随意走，不知不觉走上了城墙，与中国城墙的宽阔不同，耶路撒冷的城墙很窄，仅供一人行走，城垛和箭孔倒是相似的，看来冷兵器时代东西方的战斗风格没什么不同。从城墙上看向圣殿山的视角很不错，金顶清真寺和阿克萨清真寺都在一起了。
戴维森考古中心就在圣殿山西南角，是了解第二圣殿最好的地方。参加了英语导览团，报名的人只有四个，导游是个小姑娘，语速很快，我理解起来有些困难。第二圣殿时期的耶路撒冷是商道枢纽，各方商旅云集，并在此处兑换统一的货币进行交易，因此集聚起巨大财富。大希律王扩建第二圣殿，气魄很大。西南角是一架巨大的拱形台阶，巨拱之下则为商铺，分成一间一间的石室。如今巨拱已塌，仅余西墙上残留的痕迹，塌下来的石块还可见精美的雕刻。商铺遗迹倒很清晰，只是很小，不知道当时能卖些什么。台阶之外有很多处沐身池，步入圣殿前都要在此沐浴，规模不大，进出分离，应该是朝圣者轮流入内清洗。圣殿南面是主入口，有巨大且平缓的石阶，入口分成两组门，西侧为两孔门，东侧为三孔门，目前石阶仍在，东侧门孔依然可见，西侧的门被阿克萨清真寺封堵，只能看到半扇。此处考古遗迹是从地下挖掘出来的，触动了圣殿山的基础，曾引发极为剧烈的冲突。如今这里已不再进行新的挖掘，气氛平和，除了游客还能看到一群群的犹太青少年在聆听学习，但肯定不会有穆斯林来此参观。
在戴维森中心仰望阿克萨清真寺，视角比在圣殿山上好，蓝天白云，银顶巍峨，丝毫感觉不到清晨阴云密布的状态，不由衷心祈祷耶路撒冷的人们可以相安无事、享受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