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初恋……
二十几年前,我由于考学落榜,在无奈之下来到了父亲的工厂做工,当时我的心失落落的。父亲把我安排到车间学开车床,我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畏畏缩缩地站在那看着他们快速地操动着机器,个个手上、脸上抹得脏兮兮的……我的头都大了。回家跟家人表示不想干,但倔强的父母决心已定,我无力改变。只好第二天又硬着头皮去了。
父亲让我先跟师傅从小钻床干起。依稀记得工厂生产的好像是拖拉机配件吧,车床有好几种,什么160啦,铣床 ,刨床,钻床等等,一个合格的配件要经历好几道工序,我负责用钻床在配件上钻眼,攻丝。一个姓蒋的师傅手把手教我,很快我就掌握了要领,每天把要干的配件数好,认真操作,争取在我这一道工序不出废品。下了班我自己把车下的铁屑用小推车运走,把钻床擦得干干净净。
车间里就我一个女孩,我对师傅们毕恭毕敬,师傅们也都非常喜欢我这个懂事的孩子。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也从失学的阴影中走可出来,人逐渐变得开朗起来。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车间里多了一个面目清秀的小男孩,蒋师傅把他带到我跟前说:“这是小孙,以后就有跟你一起玩的了……”师傅还具体说了些啥,我都忘记了,只记得小孙的脸羞得红红的,两只手搓在一起,身子还不停在抖动,嘴里咕咕囔囔说着什么,好像是说以后多多关照之类的话吧。他被安排去跟李师傅学开160车床,李师傅操作他在旁边看,很赶眼儿的帮着师傅拿这拿那的,我稍微有点空档也去看李师傅咋操作车床,李师傅很耐心地教我们怎样磨车刀,咋样压刀,怎样用卡尺量配件。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小孙小心翼翼的好像很怕我,不敢太跟我说话。不过自他来了后,我每天要打扫的铁屑,他都不声不响地给打扫干净了,还不声不响地把我要干的配件整整齐齐摆在钻床旁边。
就这样他跟我渐渐熟悉起来了。他跟我是同一年生人,生日比我小几个月。论起来应该是我的师弟了。有时他从家中捎点好吃的瓜果来,偷偷在下班的时候塞给我,我也不时从家中带点零食给他吃,我们很愉快的相处着。
有一天傍晚下班的时候,他偷偷塞给我一张电影票,约我去电影院。记得当时我很不情愿地收下了票,心里隐隐感觉不对劲。于是跑回家跟娘说了一声就跟他去影剧院了,在路上他跟说他最喜欢听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还问我喜欢谁的歌?还告诉我他家的一些情况,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他有三个哥哥……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忐忑不安地跟着他来到剧院,找到座位坐下,电影演的啥,我都没放心上,心里乱糟糟的,在责备自己为啥莫名其妙地来。最后我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外面骑上自行车飞速地跑回家了。
一连三天,小孙一直没来上班,到第四天早上,车间的于师傅来我家了,我看他跟我娘在低声嘀嘀咕咕的,于师傅的眼睛还不时瞟我一下。等于师傅走后,我娘悄悄地对我说,那个小孙在家好几天不吃也不喝了,把他家人都急坏了,再三追问下,他终于说了实话,这不托于师傅来我家提亲了。没等娘说完,我立刻火冒三丈,早饭也不吃了,来到车间,发觉小孙悄悄地在车间等于师傅回话呢。于是我走到他跟前恶狠狠对他说:“小孙!没想到,你……”当时我盛气凌人的指责把他吓懵了,他半天没回神来。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东西收拾好回家了。我对父亲说:“我不能每天都对着一个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干活,我不想在这个厂干了!”,父亲听了我的话,把我大骂了一顿。娘也过来帮腔。我心里痛苦得要死。我怎会跟他呢,我从小就喜欢本村的文,在心里认为长大了我就是他的媳妇。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老天不要让文考上大学,老天呀,如果文考上大学,他家人是不会让我这个没跳出农门的女孩做他媳妇的……
由于小孙的出现和作为,使我意识到,我到了订婚的年龄了。
那几年好像流行早订婚,在村中像我这般大的姑娘没订婚的就剩我自己了。自从不上学后,我心中最大的痛苦就是觉得配不上人家文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文接到了迟来的大学通知书。也许是上天给我一个死心的机会吧,文因为走得匆忙,到潍坊坐火车时竟然忘记带身份证了,父亲派人当晚开车去潍坊给他送,我知道了消息,偷偷要司机拉上了我赶往潍坊。真是莫名其妙,我这是去干啥呀。走到半路,我心里就打退堂鼓了,司机小黄说啥也不拉我回来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前往。
到了潍坊火车站,因为当时没有手机联络,只好在那停车干等着。记得那晚天阴沉沉的,还飘起了小雨,因为是秋天了,天气比较冷,我坐在车里昏昏沉沉地熬时间。终于盼到了天明,小黄在进站口等着文和他父亲的出现,我一个人坐在车里忐忑不安……
小黄找到了他们父子,把他们带到车上,我坐在那儿很不自在,无话可说。他父亲看到车中的我,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表情。文的表情我不敢看,我努力保持镇静,不知所措地打开了音响。哎!音响中竟然飘出了这样的歌词:告诉你,我已经不爱你。告诉你,我就要离开你……
我尴尬极了,这时文的父亲说话了,“没吃饭吧?下去吃点吧!”。司机小黄谢绝了吃饭的虚让,把文落下的身份证送给了他们,我们掉头回寿光了。我的心彻底死掉。
我亲手把师弟小孙的美好初恋扼杀了,我自己的暗恋也彻彻底底画上了句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各自成立了家庭,在各自的岗位上过着自己的生活。
只是那些陈年往事,偶尔会涌上心头,让人感叹命运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