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智红:【烧酒飘香】(散文)
作者简介
李智红
李智红,彝族,云南永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理事、《读者》杂志连续四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十七期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现供职于云南省大理州文联。作品曾先后在全国5000多家报刊以及海外100多家报刊发表并获国家级、省级各类奖项100多个。已出版《西双版纳的美》《花开的声音》等文集9部。其中,散文集《布衣滇西》获云南省人民政府第五届文艺基金奖,记实散文集《乡愁大理》已公开出版发行,长卷散文《云南表情》获中国作家协会2015年度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重点作品项目扶持。
烧酒飘香
在远离乡土的城市,故乡的烧酒,以及烧酒所聚合着的泥土般醇厚的劲道与清香,俨然已经成为如我一般根在山乡,身在闹市的“寄居者”记忆深处那一缕抹不去的乡愁。
在那些已经远逝的,充满了田园牧歌气息的乡村岁月中,我的先辈以及我那些至今依然沿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父老乡亲,一直苦守着大理西部一条名叫初一铺的瘦小的峡谷生儿育女,春种秋收。他们石头一样沉默着在那块瘠薄的红土地上播种或者收获的样子,曾不止一次地让我联想到在三千多年前便被我们的先人,以动物的鲜血掺和着赤铁矿粉,永久地描摹在高高的石崖上的,那些拙朴的崖画中的那一群无声无息地劳作着的农人。
沉默不是与生俱来,故乡人沉默是因为除了与大地为伍,与自己为伍,与孤独为伍,再没有其它的选择。恒久的孤独,使他们学会了酿酒。
当然,故乡人所酿的那种酒只能算是土酒。一种地道的,散发着浓郁泥土气息的烧酒。
烧酒,是我的先辈以及我的父老乡亲们孤独中最贴心的朋友。即使是在酒象血一样珍贵的非常年代,故乡的父老乡亲们也没曾荒疏了这位“朋友”。
虽然缺衣少食,但烧酒一样是要酿制的。不过,不象这些年一样每家煮几大坛。都是几家拼伙集中酿煮,出酒后每家分一小罐。平时舍不得喝,逢年过节了,便倒上小小的一碗,然后一家老小传递着小心翼翼地品尝,那神情,真比喝参汤还要金贵。
故乡人酿制烧酒,那是极有讲究的。得在每年新谷进仓,寒露将至的时候酿。酿酒的原料自然也有讲究,得旱谷、山麦、苦荞、高粱、玉黍、黄豆五谷齐备,缺一不可。
煮酒的时候,更是特别忌讳生人进门。怕带来晦气,冲了酒神,把酒给煮坏了。
据说那酿制烧酒的酒引,也全是由故乡深山里生长的十几种野果风干捣成粉状调配而成的。许多人家都掌握这些酒引的配方,但却从不向寨外授传。
大约在明代以前,老辈人便定下了规矩:无论你的家族多么庞大,每个支系里只能有一人懂得这付酒引的秘方,而且必须隔代相传。
我爷爷是个酿制烧酒的老把式,记忆中,整个寨子就数他酿制的烧酒最甜最香也最有劲道。可惜爷爷在世的那几年,我总是一门心思想往山外闯荡,对酿制烧酒的秘方心法根本不感兴趣。等我真正有所觉悟的时候,这门在我们家支中本应由我继承的“绝活”,早已随着爷爷的仙逝而永远地被埋入了地下。
虽然,我至今不会酿制烧酒,但烧酒于我并不陌生。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酿制烧酒的要领不在火功不在焖功,而在酒引。
每年的第一甄烧酒出锅的日子,也便是整个寨子的男人们的节日。每人手里都捧上只粗陶土碗,就着那刚出锅的热酒,痛快淋漓地喝。干了,满上,再干了,再满上。上了年岁的长辈,则一边喝着烧酒,一边哼唱着那些代代相传的古老山谣。
记得我的爷爷曾有过一只早已被漫长的时光磨砺得紫红铮亮的酒葫芦,里面随时都装满了他自酿的烧酒。他在世的那些年,我时常见他把那酒葫芦整日象个宝贝似的抱在怀中,得空便咪上一口。爷爷常说,故乡酿制烧酒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见我不信,爷爷便说:“不信就到崖子头去瞅瞅,老古辈人都把它画在那上面了呢。”
我到崖画前去仔细看过之后,才发觉爷爷的话果然不谬,那上面确实画有一只硕大无朋的石头罐子。一群腰缠兽皮和羽毛的男人,正围着罐子用一根管状的东西在吸喝罐子里的烧酒。
其实,他们所吸喝的,也并不一定真的就是眼下的这种烧酒,但我还是愿意相信爷爷所说。多诗意呀,一整个部落的男人凿石而酒,且饮且歌。看着那画面,我仿佛又聆听到先辈们那仰天而舞,俯地而歌的豪迈与粗犷。
说实在的,至今我还不曾见识过有比故乡的烧酒更爆烈,更强悍,更纯粹的好酒。
故乡人常说,要想真正懂得或领略到烧酒的那种深厚的内涵和魅力,你就得在山寨的百年火塘边与那些叔伯兄弟们狠狠地拼上一醉。
故乡人认为,没有被这无声地沸腾着的烧酒灌溉过喉咙的男人,算不上是真正的男人。没有被这放纵、敦实的烧酒浸泡过生命,浸泡过爱情,淬火过人生的汉子,算不得是真正的汉子。
故乡的烧酒,饱含着一种血性,一种德行,一种气质。小小一口下去,看似柔弱如水,却有如剑刃般锋利,纵是山一般刚烈的好汉,也会酥软成一滩烂泥。
故乡的烧酒,坚毅、隐忍、弛张有度,从容不迫。我一直认为有许多地方出产的酒既没有胆也没有魂,甚至连性情也没有。只有故乡的烧酒,不但有胆有魂,而且简直就是酒中的隐士,酒中的俊杰。大智若愚,纯粹率真。
因而,仗了一身的酒胆,在故乡人的眼里,再高的山峰也不过就是胯子下的一坨土块。凭了一身的酒力,再陡峭的人生,于从小就被烧酒煅烧过,锤打过,搓揉过,提炼过的故乡人而言,也不过就是一道一抬腿就能迈过去的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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