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家:修墩布
梁东方
按照自己只是将家务活作为一种生活调剂,想干的时候才干的原则,如果不是周末在家里的时间长的话,如果不是在案头时间很长了需要休息的话,就不会干家务活儿。不干家务活就包括不擦地,尽管地面上已经有了明显的需要擦一擦的诸多痕迹:水迹、饭渣、尘土甚至油污……
及至因为在屋子里时间长了,终于想用体力劳动调剂一下了,扫地以后却再次发现墩布已经坏了。墩布坏了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所有的布条都从墩布把上脱落了下来,无论如何也装不回去了,因为原来的装置是一个硬塑料材质的结构,几年以后硬塑料已经分化瓦解,固定装置也就跟着瓦解失效了。
当时没有扔掉了之,没有再去买个新的,是因为懒得在这个问题上花时间。就先放下了。不过,放下的只是墩布的布和墩布的杆儿,脑子里却还一直有这个散了的墩布。于是在梦里,准确地说是在梦醒时分,在早晨将醒未醒的那一刻,头脑里就一再涌现关于怎么修理这个墩布的方案。慢慢的这个方案趋于成熟,今天终于可以进入胸有成竹的日程中来了。
听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台,将散了一地的墩布条和墩布杆儿归拢在一起,这样开始专心致志地干活的场景,一下就让人想起小时候在过星期天的时候自己家里的气氛。恍惚是一种氛围重现:妈妈洗衣服,爸爸刮了胡子以后开始修理什么家什;桌上的大电子管收音机则在唱着八个样板戏……
在经历类似的家庭生活场景的时候,突然会意识到原生家庭的那种带着无尽温情的深深烙印。只是,已经在不知不觉自己就已经更换了人生的位置。
干活的顺序是这样的:先将原来的硬塑料材质的安装结构尽数除去,只保留了其核心的依然坚固的带有四个孔洞的头儿。找来一截铁丝,将两端分别穿插进这四个孔洞之中,然后将两头用钳子打结以后拧紧;这样就形成了一大一小两个铁圈。
然后就是工夫活儿了,一条一条的布条逐一拿过来,系到内外两层铁圈上。先系内圈,内圈系满了再系外圈。这样一直系到快结束的时候才意识到,其实完全可以将几条布条先互相系在一起,然后再系到墩布头的铁圈上,这样可以大大提高系布条的效率。有人会说那样布条不是太长了吗,不会的;因为布条可以对折以后再行捆系,其结果就是全部的布条都在墩布头上,分布基本均匀,都能形成擦地的时候的有效摩擦力即可。
可惜的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布条基本上已经系完了。这个可以将系布条的环节所费时间效率提高几倍的经验,只能在下次再修墩布的时候才能起作用了。不过那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以后了,因为经过这样修理以后,这个墩布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坏了,除非所有布条都被磨没有了。这样的结实甚至让人有一种失望,还有一种冲动,那就是看看谁还有墩布要修理,自己大可以施展一下刚刚掌握的技术……
只是这样的技术完全没有任何商业价值,任何人家的墩布坏了都是扔掉,没有拿出来修的。你即便是免费给人家修理,人家也没有这样的习惯;何况周围并没有任何邻居。
带着这样有技术不得施展的遗憾,拿起修好的墩布一用,果然就是非常结实,非常好用;因为深知其结构,所以在擦地的时候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尽情使用,一点也不怕把墩布用坏了。用力的时候,系满了墩布条儿的铁丝圈形成的带有弹性的回力,让人越擦越带劲儿,越擦越有成就感。
这让人不由得想,对于做家务这件事,是不是全部工具都是自己制作,至少是经过自己修理过的以后,才会产生由衷的兴致呢!看来过去以及国外那种从修车到建房装修都靠自己的双手的习惯之中,那种亲自参与到自己的生活建设中去的行为,不单纯有省钱的考量,更有这样由是而让自己真正走进自己的生活的乐趣。
这样的乐趣是人类原始的乐趣,这样的乐趣里充满了艰辛也依旧有诸多缺憾,但更不乏生于天地之间的创造与效用的醇厚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