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贪官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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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与历史
是做人还是做老鼠,这个问题,值得思考!
01
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皆余家乡父母官,亦乃余昔日中学之良友。
二年之余,兄犯贪贿之罪事发,锒铛入狱,知其弟惶惶不可终日。今岁末,余归故里,顺道而访,则仅晤一人,乃兄弟之老母也。言长子入狱未几,幼子即精神恍惚,后病情渐重,已送精神病院医治。余远道来视,且知余为学医之人,乃出示其幼儿病中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
余观之,乃“迫害狂”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著月日,惟墨色字体不一,知非一时所书。间或有语句通顺内容充分者,今摘录一篇,以供医家同行研究。
02
今天晚上,在厨房里我忽然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
我不见它,已是二十多年了,今天见了,才感到格外亲切。才知道以前的二十多年,它才是我的同类。以后做事,必须要小心,否则,我家的那只大花猫,何以看我两眼呢?
我怕得有理。
03
昨天晚上,全没月光,厨房里的那只大老鼠不知什么原因,已经在凉台上死了,我知道不妙。
早上小心出门,看门的那老头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害我。还有七八个市民或民工,交头接耳的议论我,张着嘴,对我笑了笑,漏出了一排排大黄牙。我便从头直冷到脚后根,知道他们的布置,都已妥当了。
我可不怕,仍旧走我的路。前面有几只狗,总是对着我狂吠,眼色也同看门老头一样,铁青着脸。
我想,我同狗有什么仇,它们也这样?忍不住大声说,“你们想干什么!”那几只狗却四散跑开了。
我想:我同看门老头有什么仇,与狗又有什么仇?只是在廿年以前,把廉政先生的陈年流水簿子踹了一脚,廉政先生很不高兴。看门老头虽然不认识他,一定也听到风声,代抱不平,约定路上的人,同我作冤对。但是狗呢?
狗咬老鼠是多管闲事,何以今天也睁着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吃我。这真教我怕,教我郁闷而且伤心。
我明白了:这看门的老头是内奸,狗也不是以前的看门狗了。只有那些民工或市民是真的怕我,但内心里却是对我恨恨的。
04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他们——有孩子上不起学的,也有生了病却没有钱医治的,也有下岗至今没有工作的,但他们那时候的脸色,全没有昨天这么怕,也没有这么凶。
最奇怪的是那几条狗——它们中既有家养的狗又有野狗。二十多年前家养的狗看门是不错的,但现在怎么都象野狗了?
还有那个卖老鼠药的老头,双手拿着几只死老鼠,嘴里说道:“买一包吧,药死这些贪吃的老鼠!”两眼却一直看着我。我吃了一惊,就要去厮打那老头,那青面獠牙的一伙人,便都哄笑起来。王老五赶紧上前,硬把我拽回家中了。
拽我回家,家里的人都装作不认识我,他们的脸色,也全同别人一样。进了书房,便反扣上门,宛然是关了一只老鼠。这一件事,越教我猜不出底细。
前几天,老家来了个亲戚,对我母亲说,他们村的一个孩子,被老鼠咬了,孩子的家人,就把老鼠抓住了,油煎炒了后吃掉了。
我插了一句嘴:你们怎敢吃老鼠?母亲和那个亲戚便都看我几眼。今天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同外面的那伙人一模一样。
想起来,我从头顶直冷到脚跟。
他们会吃老鼠,就未必不把我当作老鼠吃掉!
你看那卖老鼠药的老头“买一包吧,药死这些贪吃的老鼠!”的话,和那几条狗一直朝我狂吠,明明是暗号。我看出他们的话中全是毒,笑中全是刀。那些狗的牙齿,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些狗一定也要吃老鼠了。
照我自己想,我虽然不是老鼠,但自从踹了清廉先生的簿子,可就难说了。
他们似乎别有心思,我全猜不出。况且他们一翻脸,便把我说成是老鼠那也不一定。我还记得大哥以前也是个好人,后来也是象老鼠一样被抓走了,两年多不见了,现在我明白了:大哥一定被人当作老鼠油煎后吃了!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大哥贪吃成了老鼠,我也象大哥一样,是否也成了老鼠?
心里一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把大哥当作老鼠吃了,他们想要吃我了!
05
今晚终于睡着了。
明晃晃的大会堂里,前排的人中忽然有几十个人变成了象恐龙一样巨大的野兽,仔细看去,却是一个一个的硕大的老鼠。
看看众人,完全没有惊恐之色,对那些硕大的老鼠似乎有点怕,又似乎有点羡慕。我看了众人一眼,感到很迷惑而浮躁。
我大声呐喊:我也要变成老鼠了,你们怎么不怕我,还要设计要吃我?
我的话音在大厅里回荡的时候,忽然,我感到全身麻木,感觉到灵魂象一股烟似的飘走了。我的身上也出现了褐色的毛发,屁股上也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在我双手落地准备开始爬走时,一股幸福的暖流透遍了我的全身:我知道,我也成为老鼠了,我真的变成老鼠了!
不知什么东西在我的脸上狠狠的抓了一把,我痛苦难耐,大喊一声,睡梦却醒了:我家的那只大花猫正在恶狠狠的盯着我,但却没有对我下毒手。
我明白了,当今果然是老鼠的天下了,猫也开始怕老鼠了。
在人人都希望变为老鼠的时代,还有什么东西不怕老鼠?
06
这几天我一直在研究思考这个问题:据说人是猿猴变得,这表明在动物界的各种动物是可以互相转化的。那么,人也就可以进化为老鼠,这应该是符合科学道理的。
但我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转化为自己厌恶的老鼠呢?
这是一个很痛苦的思考。为此我感到头痛,我就大声呼喊:放我出去,我要考察人变老鼠的社会意义,你们这些低等的人类,为什么总是把我关在屋子里?
这是,母亲真的把门打开了,后边却跟着一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的老头。那老头摘下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又装模做样的模了模我的手,对我母亲说:在家里是不行了,送走吧。
“送走吧!”什么意思?要把我送那里去?你一个老古董,就因为自己不能变成老鼠,看到我成为老鼠了,就那么嫉妒?有本事你也变为老鼠啊,可你的修行到了吗?
我说:猫都怕我了,你们送我到那里去我也不会害怕的。你们也改悔吧,快变成老鼠吧,老鼠要统治世界了。不相信?难道你们没有听说过鼠疫?你们这些没有知识的下等人!
母亲听着我喊,一句话也不说,却总是摇头,这使我很难过:哥哥是老鼠了,我也变成老鼠了,可母亲怎么就变不成老鼠呢?
没有变成老鼠的老古董,没有变成老鼠的母亲,你们真可怜。
你们什么时候也变成老鼠呢?
07
太阳也不出,门也不开,日日是两顿饭。我把被子撕了,衣服撕了,天却开始冷了。
我有点冷,浑身发抖,裸体在屋里跑了几圈,身上还是冷:原来老鼠也怕冷!
我是否有点后悔变为老鼠了?
08
凡事都需要比较,方知道做什么事情的益处。
本来老鼠是自由的,但人变成的老鼠却被人关起来了;老鼠是裸体生存的,人变得老鼠怎么就不能裸体呢?
看上去人人都想变为老鼠,但没有变成老鼠的人却用可怜的眼光看着我,这使我惶恐而疑惑。
09
小时候,母亲对我与大哥说:念书啊,念书啊,将来才有出息,才能做大官,才能吃香的,喝辣的,出人头地,做人上人。
我与大哥都做到了。当我与大哥把很多很多的金钱摆在母亲的面前时,母亲心情是那样的坦然,没有半点责怪之情。但当我与大哥都变成老鼠了,母亲责开始憔悴了,变老了。
可怜的母亲,大哥与我都做错了什么事情?大哥与我所做的,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希望子女怎么样?是做人还是做老鼠?
我总是不明白!
10
几个大汉拽着我,在一个好似大铁笼子的地方见到了我大哥。
大哥瘦了,没有过去的风采,看上去很邋遢,却还没有变成老鼠。
大哥看见了我,眼里掉出了泪水;我想哭,眼里却挤不出一滴泪水。
大哥哭了,是因为没有变成老鼠而哭?
我变成老鼠了吗?大哥是嫉妒我而哭?
没有人告诉我真相,他们也要把我送走了,送到那里去?这只有天知道。
11
是做人还是做老鼠?这是一个很难做的抉择。
人与老鼠,老鼠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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