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芾:真他娘的太难了!

北宋年间,镇江有一座“望海楼”,这座楼的位置大概在北固山之侧,当时镇江府治的后面。

诸位明公可要问了,镇江旁边不是江么,望啥子海啊?

因为过去古长江入海口离此不远,江面宽阔如海,金焦一带被称为古海门。唐朝时候还有位名道士叫吴筠,写过一首《登北固山望海》的诗,传播率极广。

根据一些资料记载,望海楼当时是城中最高处,背依名山,恰好可以观望到浩瀚长江,时隐时现的云霞,气象万千的风貌,是江南风景的绝致。

米芾就喜欢来这家酒楼喝酒。

一边喝,一边破口大骂:真他娘的太难了。

米芾的难,和他娘真的很有关系。

米芾《春山瑞松图》

01

“望海楼”,百尺高楼,翘起的楼檐远望像是飞翔的五色鸟,欲飞上与青天相连的铁瓮城,向那浩淼中的红日展翅。

楼上那位客官,穿着深色唐服、戴着高冠。

宋朝男子穿着一身两、三百年多前的唐服,就好比像现代人穿着一身顶戴花翎招摇过市一样,有点怪怪的。

这位老兄的奇装异服,当时也曾遭人议论。因为他喜欢唐代服饰,帽子、袍子仿效唐人,走到哪里都引来人群围观。时间久了,汴京城里的男女老少,即便不认识他,也能从着装上知道他是米芾。

有一次,他出门赴宴,戴了一顶高檐帽,结果帽子太高,无论如何,也不能戴着帽子坐进轿子里去。他又不肯让随从代劳,深怕弄脏了自己的帽子。左思右想,最后让随从拆了轿子的顶盖,这才安安稳稳地坐进轿子里。一路上为人所惊笑,后来遇到老友晁以道,晁以道见状,也忍俊不禁,说道:“米芾,你简直就像是坐在槛车里示众的囚犯啊!”

米芾端坐着,一手品着杯中美酒,一手挥毫。

他似乎要将滚滚江水的恢宏揉入笔尖,笔下流泻的仿佛不是水墨,而是夹着三峡的涛声,和倒映在杯中的帆影。

看着江中倒映着得点点帆影,客人仿佛触动了一丝心弦,饮罢疾书:

云间铁瓮近青天,缥缈飞楼百尺连。

三峡江声流笔底,六朝帆影落樽前。

米友仁《远岫晴云图》

02

除了喜欢cosplay,米芾还有一个怪癖,就是太洁癖了。

米芾有很严重的洁癖。他身边常常放着一盆水,时时洗手洗脸,洗完也不用手巾擦拭,只是甩手晾干,生怕手巾弄脏自己。平时,也不与别人共用“器服”。有一次,他的朝靴被别人碰过,心里面总觉得不舒服,就一洗再洗,弄得破损无法再穿。据说他为女儿挑选夫婿,也是因为其姓名“干净”——女婿姓段,名拂,字去尘。

他 说:“既拂矣,又去尘,真是我的女婿呀。”

叫“去尘”就要嫁女儿,那遇上“绝尘”该怎么办呢?

由于好洁,米芾甚至不惜丢弃自己的心爱之物。

有一次,他得了一方好砚,认为是“天地秘藏”,邀好友周仁熟共赏。周仁熟对这块砚石赞赏不已,说:“如此神品,不知磨墨效果如何?”米芾就命人取水。水还没取来,周仁熟一时心急,用唾沫磨起墨来。米芾勃然变色,说:“砚石脏了,不能再用了,你拿走吧!”后来,周仁熟几次三番想送回砚石,米芾都拒绝了。

米芾甚至因为洁癖而丢过官。

他曾负责太庙的祭祀礼乐,这是宗法社会中最为盛大隆重的仪式。祭祀服装上,绣有火焰等纹样。据说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是火德星君临凡,这祭服上的火焰纹样,便是赵宋王权的象征。米芾清洗祭服,用力过猛,竟然把衣服上装饰的火焰洗掉了。

亏得皇帝看在他妈妈的面子上,并知道米芾就这个德性,所以也没多责罚,只将他罢官了事。

赋闲之后,米芾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镇江,他在镇江买了三套房子:

一套刚需房,自己住的,是镇江城里千秋桥旁建的“一亩居”;

一套改善房,佛系精装修,好禅的他在南山鹤林寺筑造了一所“精舍”,以供自己修身研经;

还有一套私家别墅,建在北固山下,号称“海岳庵”,是用一方珍藏多年的研山砚和朋友苏仲恭换的宅子,专门用来搞收藏。

03

有一年,北固山遭到了火灾,山上山下一片废墟。

大火过后,发现只有山腰的唐李德裕所建铁塔,和米芾的别墅“海岳庵”安然无恙。

米芾很嘚瑟,得意的在一面墙上题字:“神护卫公塔,天留米老庵。

在镇江,有三套房的人,不仅不低调,还要这么拽,这是很拉仇恨的事情。

于是,有人偷偷在“塔”字上写了个“爷”字,在“庵”字上写了个“娘”字,这就暗暗骂到米芾的母亲“米老娘”了。

米芾见后,大骂不止。

但写字的人仍嫌不过瘾,在“塔”字下写了个“飒”字,在“庵”字上写了个“糟”字。

“塔飒”,就是哆嗦、颤抖的意思;“庵糟”,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肮脏”,不干净的意思,讥笑米芾的母亲曾经乳哺宫内一事。

北宋“苏、黄、米、蔡”四大书法家,苏轼、黄庭坚和蔡襄皆以科举入仕,唯有米芾是“以母侍宣仁后藩邸旧恩”进入仕途的。

原来,在宋神宗出世时,米芾的母亲为“产媪”(接生婆)。神宗继位后,以立法的方式照顾皇亲国戚和故旧子弟,因米芾的母亲阎氏有乳褓之情, 18岁的米芾受恩赐为秘书省校书郎,负责订正讹误,从此米芾才混了官场。

这是赤裸裸的取笑米芾的地位出身,即使米芾远离了出身之地,定居到了千里之外的镇江,仍然有人知晓他的身世,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北固山铁塔

04

望海楼上,米芾微眯起眼睛,出神的望着渐渐落山的一轮红日。

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江面上轻烟笼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景色犹如一幅绝佳的山水写意。

几番画角催红日,无事沧洲起白烟。

 忽忆赏心何处是? 春风秋月两茫然。

米芾笔走龙蛇,写下诗的后两句。

赏心何处?我不再茫然,米芾从此啸傲于山泉之下,悠游于山林之中。

千峰万林,五彩云霞给青山披上了一层锦缎,瑰丽的“城市山林”涤净他空灵的人生境界,也给予了他无数的创作灵感。

因为他知道,当他随着母亲从老家走到京都汴梁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一生不可能摆脱“冗浊”的纷扰。他不可能达到苏东坡、黄庭坚的政治高度,也不可能在党争的漩涡里蜕变为大奸大忠之人。他只能凭着“怪诞乖张”的伎俩,达到自己避害趋轻、顺势而安的目的。

《避暑录话》里说:米芾前,把收藏的书画全烧了。去世时,鹤林寺的伽蓝神像无故倒塌,钟鼓自动鸣响。

那钟鼓声,似乎也是他在自嘲:

真他娘的太难了!

这正是:

看这些镇江的记忆,却已淹没在光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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