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柳色
春色是花更是柳。
水库上游,水和山坡沙地相参差的地方,有一片歪歪的老柳树。老柳树站在水边,倒在水里,像是荒野占据大地的时代里的水与树未经人类打扰的那种自然关系。人看到这样的景象,会本能地喜欢,会因为潜意识里埋藏着的先祖经验被突然唤醒而兴奋!
实际上,每一个有机会置身其间的人,都在经历了最初的兴奋以后会很快地安静下来,充满愉悦地安静下来。少了咋咋呼呼的热闹,多了安静甜美的谦恭。原始的自然对人的治愈功能,有一些是会当下显效的。
在水气清爽的树下,在初成的柳叶的阴凉里,人在极大的的程度上回到了自然的怀抱。荡漾的水波和春天的植被气息的宏大背景,是身后渐次升高的巨大山脉。桌山悬在高天的神秘俯瞰,君临着人类在这样舒适的小环境里的宁馨,让人觉到世界既有小也有大,既有具体而微的呼吸和触摸也有高不可攀只可仰望的高远。这种健康正确的环境感受立刻转化成了心理上的安详和顺意。每一个在这里安营扎寨的人,不管是一群人在树下围桌而坐,还是独自在水边遥望,都沉浸到了这样的悠然里。
在大家的悠然里,水边的树林里有两件事情发生,一个轰轰烈烈,一个悄无声息。轰轰烈烈的是昨天下网的鱼上了岸,一条条巨大的鲢鱼被排到车前,像是一条条小猪。收网摘网之后,穿着防水裤的汉子走到浅水里又拎出来一个捕鱼笼,两条硕大的鲢鱼被关在里面。这是为了晚餐的新鲜而让它们不失水的。
悄无声息的是一个小孩子手里拿着一根柳条,嘴里念念有词地在人们之间穿行,一会儿走到树根隆起于地面的大柳树下抠挖,一会儿又走到一直望着水面的人那里端详,他像是一只小小的动物,没头没脑地四处乱走,不为了食物更不为异性,只顺应着意识和四肢之间瞬间形成的偶然支配。
在这两件事情之间,还有一个背着专业摄影装备的人出现在水边的柳树下,他引起大家注意不是因为他手中的镜头,而是他嘴里的柳笛儿。那种完整地从柳枝上卷下来的筒状的柳笛,能发出单调的呜呜声,既沉闷又清亮,音质之中的生机盎然和滑稽可笑糅合得天衣无缝。
它们,所有的人和事,所有的景象和心绪,都是我们这个春天里让人铭记的人生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