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李培蓉：【 冬之祭】( 散文 )
冬之祭
——谨以此文敬献慈父三周年祭
文/李培蓉
三年来，冬天少雪，干冷干冷，冷得让我时常泪流，冷得让我怨恨老天无情。
小时候，我是那样喜欢冬天。和小伙伴们滚雪球，打雪仗，通红的小脸上荡漾着热气腾腾的欢笑。记忆犹新的是当积雪在老家后院，覆盖了所有鸟雀可以觅食的地方，一群麻雀总叽叽喳喳地在墙头或树枝上飞上跳下，这时我们就找来箩筐、小棍，再抓一把玉米粒，开始了“雪地捕鸟”行动，可我们总也捕不到一只鸟，妹妹就拽来父亲帮忙，不一会，准会有几只不幸的麻雀落网，当别的麻雀四散而飞的时候，我们的笑声也随着惊起的雪粒，欢跳着，荡漾着……这一天，我们的手掌上就会有一只系着绳子的麻雀，引来小伙伴们争相追随、围观。不过，赶天黑，我们必须遵照父亲的命令，放它回家。
当屋顶的积雪开始融化，檐下会结出一排长长的冰挂，像一排排悬挂整齐的玉坠，又像一柄柄锋利的长矛，这时我们总央求高大的父亲摘下一支来，然后拿到村口和小伙伴比试短长。有时候，也背着大人，偷偷舔食那晶莹剔透的“棒冰”，故意让那丝丝的凉意一点一点蔓延，冬天就融化在我们舌尖；也有人嘎嘣嘎嘣在嘴里咬碎，这时候，同伴们就起哄：敢咽下去才是英雄！少年的“癫狂”真就占了上风，一阵阵笑声击荡着冬天的清冷！
上中学时，我随父亲转学到了县城。吃住在父亲的单位。最温暖的是冬天的中午，当裏一路寒风，放学归来，炉火上总有父亲煮熟的饭菜，冒着腾腾的热气，路途的寒冷在端起饭碗的瞬间，即刻化为暖流，溢满全身；遇到单位食堂改善伙食，父亲一定不会忘了给我也打一份，带回来热在炉火上等我放学。
工作后，我在外地上班。父亲的温暖又通过一封封家书传递而来。喜欢坐在宁静的夜晚，伴一盏淡黄小灯，听火苗在炉膛中滋滋作响，细细品读那字里行间的叮咛与嘱咐。也喜欢展一页素笺，临摹父亲那飘逸洒脱的字体，轻轻写下无尽的思念与乡愁。那时候每天走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扫视办公桌，看是不是有我的家书。如果有黄的或白的信封，斜卧桌上，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享受。
现在，那些信件，还被我一一保存在红色的木箱中，一封一封记录着温热可感的曾经，那些被爱牵系的日子，在纸页间亲切依旧，鲜活依旧。
可是啊，三年前的寒冬，父亲却在我们的万千不舍中，踏上不归路！一千多个日子的离愁，常让人痛心疾首，满腔泪流！
难忘那个腊月初六，是一年中最冷的三九，那天正好是周五。我计划下午下班，一周的工作结束，就去咸阳看望父亲。没想到，清晨天还没亮，弟弟就急促地打来电话说：父亲病重，速来！放下电话，我心痛得抽搐，匆忙穿好衣服，没顾上洗漱就火速联系妹妹，一起驱车赶到医院。可是医生、护士，还有各种医疗仪器在生命的衰弱面前是那样无能为力，父亲孤独地躺在苍白的床上，任凭我和弟妹们心如刀绞的呼唤，始终不应一声，只用眼神传递着他的无助，眼角的两行清泪，淋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也定格成永远的别恨离愁，永远的痛心疾首！
从此，冬天寒流汹涌！
从此，冬天冷风刺骨！
多少次，我踏上故乡的归途，来到熟悉的路口，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身影，翘首等候；多少次，我拿起电话，按着那个熟悉的号码，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接听回应；多少次，我走进父亲的小屋，拂去相框上的尘土，父亲笑容依旧，我却默默泪流；多少次，我来到父亲的坟茔，叩问苍天为什么匆匆把父亲带走，只有芳草凄凄，纸灰含悲……时光，总是那么冷酷，带走不该带走的，却留下不该留下的伤口。不知不觉间，一年腊月又三九，父亲离开我们已整整三年。昨天回家，帮母亲收拾久无人住的老屋，天气是那样寒冷，门前的积水结成厚厚的冰层，村里人说：父亲在时，房前屋后，整齐干净，村里排积水的渠道，总是他默默疏通。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
一声声叹息，响彻在村子的上空……
父亲啊，你听到了吗？您不该走得那么匆匆，您还活在乡亲们心中。村里人每次过红白喜事，都会念起您，他们说，您以前不管给谁家主事、管帐，都公道无私，让人心悦诚服；您的周年祭，母亲说不愿给乡亲们添麻烦，只待客不收礼。宝林叔带头把礼钱硬塞给母亲，说：大哥那么好的人，我们的心意不收咋行？！
已退休的袁学伟老师得知您三年祭到了，发消息给我说：您是他曾经的老师，弹一手好风琴，过早离世，太痛惜。他人在外地，不能前来吊唁，特发来一首诗，以寄哀思！
恩师离世忽三年，一去匆匆情何堪！
穷忙不能亲前往，默默悼念心方安！
父亲啊，你十八岁从教，在教育战线上默默奉献呕心沥血数十年；您含辛茹苦，克己勤劳，抚育我们弟妹都事业有成。退休后，你完全可以住在城里安享晚年，可是，您热爱故土，热爱故土淳朴的民风，热爱故土憨厚的乡亲，热爱故土辽阔的田野，热爱故土清新的空气……您执意要回到这个生你养你的地方，回到一草一木之间，回到您亲手创建的家园！故乡给了您身心的愉悦，乡亲们对您敬爱有加，可是啊，谁能想到一向硬朗的您，突然一病不起，在最寒冷的日子，抛下我们，匆匆离去！让我们在寒风里茕茕孑立，让我们的泪水一次次决堤！
三年来，时光难老心头忆，静夜常盼慈父回。可奈何桥上忘情水，前缘尘世怎能归？
唯有把一腔哀思，化作摇曳的纸灰，一次次在您的坟前奠祭、告慰，愿您的英灵安息！
文中插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李培蓉，中学教师，咸阳市作协会员，武功县作协会员，作品散见报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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