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诗刊/红雪的诗
红雪，原名秦斧晨，大庆晚报副总编辑，黑龙江省巴彦县兴隆镇宁小铺屯生人。作品散见《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工人日报》《解放军文艺》《诗刊》《星星》《诗选刊》《鸭绿江》《青年作家》《芒种》《北方文学》《海燕》等国内百余家报刊，诗语笔记《当代诗歌病理切片化验》（《诗神》）、《诗歌在上》（《黑龙江作家》）、《大庆诗人生存现状最新报告》（《诗刊》）颇有影响，出版诗集《散落民间的阳光》、法制新闻集《见证》各一部。
你好！喜鹊（组诗）
□红 雪
水是靠不住的
在辽源水库的早春
雪还在展示她最后的白
风还在挣扎最后的冷
唯有冰下的鱼
停止了快活
梦里的云山雾罩
鱼呀鱼 本想把一生交给了水
就平安了
可风一吹 再吹
水就背叛了水
独自晶莹
吸引赞美的目光
水呀水 水是靠不住的
有多少风浪咋起
掀翻了水性杨花的爱情
载舟覆舟
而今 水背叛了鱼
成冰
尘封鱼大瞪着的眼睛
割草人的午休
人怕出名
猪怕壮
草怕长高
一高就潦草
一高就癫狂
狂 就逃不掉
被腰斩
行刑人 追着撵着
前楼后楼
突突突……围剿
杀出一阵阵草味
杀气 终于在正午
熄火
大地 以摄氏零上三十八度的
热情
将疲惫、鼾声……大功告成
抱入怀中
就像抱着一小片云朵
你好！喜鹊
直到你用叽叽喳喳的歌唱
和我打招呼
我才发现你已在楼前的大树上
安了新家
失礼了，新邻居
我们很近，十五米的高度
十五米的亲切
正好是我居住的楼房
那么高
那么远
我们可以不仰视不低头
平等对话
也不怕眼睛提前昏花
你告诉我那些乡间野史
诉说人走村荒
一地跳广场舞的桑麻
我困在这座楼里，已经
三十年了。除了七十五平的宁静
和光阴的容量
楼上是一群租住的青年男女
早出晚归
比锄田打石的父亲
没啥区别。只是寂寞常常在
手机中刷屏
左面隔壁是个敲钢琴的孩子
嘎嘣嘎嘣揪着心
好像弹着棉花
右侧隔壁是一个孤老婆子
除了咳嗽和一两声猫叫
荒如一座坟茔
只有楼下的中年伴侣
女人骂完男人无能
又快速传出午夜才有的哼哼呀呀
——他们，她们，它们。面目模糊
偶尔在走廊侧身而过
如野鬼孤魂
你好呀！喜鹊
这回我们可以无话不谈
你唱你的歌，我摆弄我的
文字。不必遮遮掩掩
跑调、失声、倾诉……不吞不快
你生儿育女不避嫌
我搂着贱内不羞人
可是，我还要告诉你
这城里的月光
材质是铜，是石头，坚硬、冰冷……偶尔
才散发一点小情小调
樱桃花常常遭遇三只手
杏树的枝杈
也会连同青涩早夭
好在你选择了一棵大杨树
它进不到手机的连拍序列
除非你残枝枯草垒起的
风景，举高敬仰
好吧！喜鹊
我决定和你做个好邻居
我们一起在这片小天小地
幸福，又互不打扰
默守，又彼此安生
随 想
一群人去了城南
找主
主说：给了你十字架
上天也行
入地也行
还有其他选择
一群人去了城北
问佛
佛说：我只能笑
啥意思
你自己琢磨
唱诗班散场了
扫街老妇佝偻身子
继续与尘埃大战
一炷碗口粗的功德
尚未燃尽
宝马奔驰……卡迪拉克
一溜烟跑了
踏着雪原行走
雪原铺展洁白的雄心
一粒菩提被云朵邀约
蓝天静谧 蒹葭起伏
磕着长头
踏着雪原行走 脚下的冰河
依然汹涌
几尾轻浮的鱼
被冬寒收藏
不再讨好不定性的天空阴晴
水变成了雪花 雪花落在
冰上
落在万物之上
一茬一茬的蒲草
生生死死
一年一年的旧雪
落落停停
而唯有雪原的稿纸
阳光泼墨
拽出春天的嫩芽
大地的话语
捧一捧春风洗洗脸
碰一碰春风洗洗脸
洗去慵懒、惆怅和雾岚
把陈年的皱纹抚平
把落入头顶的尘埃浇灭
这里是陈家大院泡 丛式井的
故园 弹奏大音
叩拜 跪天地流年
打捞 记忆的碎片
铁人王进喜和工友流成一条水线
正破冰汲水滋润钢铁
一座站立的钻塔
又在冰河里扎下营盘
这里 共和国的抽油机
旋转 咬碎牙齿
吞下委屈、低迷的油价和清寒
捧起春风吧 风在喊着
喊一声大庆
大庆的陈家大院泡发酵的史诗
史诗里的金戈铁马
芦苇苍苍
能有什么能抵挡风吹
风一吹 雪融湖开
绿色又来涂抹旧梦
钢铁也抒怀
是的 我还会捧起夏雨
捧起秋菽
捧起永不落幕的时间
捧起星辰和篝火
在陈家大院泡 在我
忽生白发的人间
和春风相拥的井架
站老了时间
西湖吟
捏着嗓子的山呼万岁
纷纷退朝
只留下行宫里的夜夜笙歌
和御批的奏折
斑驳的飞檐与朱门
丈八蛇矛挑着的江山
一介武夫被朝纲腰斩
碑不语
守着清波
行刑官背后的官僚
跪下了
接受鼻涕和目光的
镇压
谁说书生百无一用
白堤和苏堤
就是诗词筑起的最坚硬
最柔软的月光
荷花上泼墨
历史深处露出尖尖角
只是断桥在 人在
天涯在
而凄美的爱情遭遇
轰然倒掉的宝塔
娘子 娘子 你哭吧哭吧
白衣飘飘扎进湖心
捧一捧桂花的香暖身
船娘咿呀 搅起时光朵朵
我的耳朵里翻滚着钱塘风骨
仗剑劈向茫茫黑夜
欲把前朝撕开口子
保卫淞沪的枪炮声流出
血性
升腾岸边枝头怒放的杜鹃
其实 当年的马可·波罗已经醉了
这大地之灯
收集全了五湖四海的眼睛
湖光如镜
为世界风云立此存照
有太多太多的诗友在前面吟哦
有太多太多的史记在前面亮着
而我只想裁剪满眼江南风景
把愤怒和敬仰打包
背回我的大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