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岁钱
守岁钱
文/郭文华
小时候就盼着过年,恨不得天天过年,因为过年不仅能吃到鱼肉,说不定还能穿上新衣服,拿到“守岁钱”。
吃完年夜饭,老爸开始忙着敬菩萨。室外夜空下像爆豆子一样璀璨着燃放的鞭炮。老爸将敬菩萨的猪肉焯好(一般用有皮的,双数猪奶子的肋条肉),猪肉用绳子扣着,绳头底下扣着一块足有半斤重的卯(地方土话),卖肉的人过完称后,另外砟一块肉做卯,在排骨头上穿个洞,将猪肉和带的卯扣一起,当地买肉有带卯的习俗,卯越大越发财,做卯的肉都是没人吃的槽头肉。老爸将焯好的猪肉放在菜盘里,菜盘里放一把刀,刀上放几块豆腐,几块猪血,敬菩萨的这天是不能叫猪血的,要说“头刀肉”,菜盘里的东西准备好了,将菜盘放到堂屋里的柜子上,同时放八个大馒头,这馒头是特地做的叫“天灯馒头”,还要放两根“龙糕”,苹果、橘子、茶食等祭祀用品,然后点香,烧黄钱元宝,开始敬菩萨,菩萨是下午老爸折好的“三神六位”、“玉皇”、“观音”、“财神”、“灶神”、“土地”、“家堂”诸神,老妈则将家里所有的钱全部拿出来,放在菜盘里敬“财神菩萨”,祈求来年财源广进。敬完菩萨就不扫地了,家里烧纸钱的灰就原封不动的放那里,直到初二才可以扫地,以防将财神菩萨扫地出门,将一年的好运和财气扫掉了。
“压岁钱”是大年三十晚上的重头戏,我们老家叫“守岁钱”。敬完菩萨后,老妈将敬财神菩萨的钱收起来,开始发“守岁钱”。敬财神爷的也就十来块钱,挑两张最大的五块钱的票子给奶奶和老爸,然后轮到我们的时候就是几毛钱了,兄弟几个拿着票子欢天喜地的站到灶门口比谁的票子新。哥沉稳刁滑,估计拿的钱比我们多,不肯拿出来和我们比新旧,自己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装出一副不和小孩一般见识的姿态。弟弟最无赖,看到我的票子比他新,伸手就抢,将一张脏兮兮、皱巴巴的票子往我手里一塞就跑了,拿他没办法,只能用号啕大哭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奶奶听不下去,把我拉旁边,偷偷塞给我两毛钱,我才破涕为笑。
几毛钱的守岁钱只能让我们惊喜一阵子,过了初一是要上交的,老妈“骗”我们守岁钱的理由也一套一套的,“守岁钱”是三十夜守岁的,守完岁就要交给大人,让大人存起来,等大了上学交学费,买新书包,为了早日能背上新书包去上学,我第一个将抚的平平整整的毛票交到妈妈手里,然后妈妈借机将我好好的表扬一番,让大哥、二哥和弟弟也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守岁钱。不管守岁钱交不交,拿守岁钱的那阵子,心里是喜悦的,大年初一那天还能出去在玩伴面前炫耀一番。那发绿的两毛钱毛票和发红的五毛钱毛票,在小孩的心中,就是最大的票子,最多的钱。
记得有一年,妈妈给了三毛钱守岁钱,一张绿色的两毛钱,一张灰色的一毛钱。大年初一站墙边晒太阳,没事做将钱放砖墙窗户上,风一吹钱掉到空心墙里了,任你捶胸顿足的大哭,钱也不出来,被好一顿臭骂,还要担不想上交守岁钱的嫌疑。几年后,老屋翻新,拆墙的时候,我就站在墙边等着,果然在墙的最下面,发现了我掉下去的三毛钱。瓦工说,这个伢儿真精明,站着不走,原来是看着我们,怕我们拿走他的三毛钱。这个时候的三毛钱已经不稀奇了,但我就是记挂着掉下去的钱,怕被老鼠啃了,怕被潮气泡烂了,好多次做梦梦到我找到掉下去的三毛钱。当然更多的是想证明,我没贪污这三毛守岁钱,我是一个听大人话及时上交守岁钱的好孩子。
如今日子好过了,我们也老了。但在爸妈面前依然是个孩子,每年过年时爸妈给我们守岁钱的习惯没有变,每年大年三十,我们给爸妈每人一个大红包,然后爸妈将早就包好的红包塞到我们口袋里。人家说,只有小孩和老人才收红包,但每年收到爸妈给的红包时,心中总有一股喜悦和激动,仿佛又回到孩提时代,又回到那物质匮乏的六七十年代。过年后离家时,我们把红包里的钱拿出来,偷偷塞到爸妈的枕头下面,将空红包带走,红包里装着爸妈对我们的爱,就像我们一样,将满满的爱连同压岁钱装在红包里,给了我们的孩子。
郭文华,供职于中船澄西船舶修造有限公司(江阴市衡山路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