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卫涛丨生活拾零
那些梵音
工地附近有几个道观,依着光秃秃山而建,飞檐吊玲古色古香,经幡在山间飘扬。每天早晨六点准时响起诵经声。
刚开始没太注意,时间长了。那种悠长空远的曲调植入心底,反复徘徊吟唱,简单而又空灵。烦躁忙碌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道法自然,无为而治,我们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呢。为了生活不得不打工挣钱,不得不违心的作许多事说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应天理,顺民心。可现实呢?没有节假日,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工钱不能按时拿到手,谁为我们讨个公道。道在哪里?法在哪里?自然在哪里?
入世与出世,红尘外与红尘里,谁能超然世外。我们已经被世事折磨得面目全非,真善美假丑恶难以分辨。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教讲的是顺应自然规律生活,就和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一样,自给自足,怡然自乐。没有欺诈,没有剥削,尊老爱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田园生活人人幸福。而我们背井离乡扔下年幼的孩子,白发苍苍的老人,到处漂泊流浪许多人受罪受苦辛酸泪谁知?那些打工歌曲无一不诉说着,农民工的苦难无奈。
常听着道观的梵音,突然就有了出家的念头。人生真的空空而来,空空而去,何必争多论少,何必为了最基本的活下去伤身伤神。出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吃斋诵经无欲无求不很好。
老倪
老倪,一米五的个头,皮肤黝黑,六十二岁,睡我下铺。常说自己不喜欢待在家,从十八岁出门到现在,在家里只过了三个年。
闲聊中得知他一生去过许多个地方,遇到过许多人和事。新疆、内蒙、陕北、甘肃、海南……从事的基本都是体力活,只要哪里要人,认识不认识有底有案没,他都敢去。好在运气好从没有上过当。在戈壁滩修过车站,上天山挖过药材,去山西下过煤窑,到海南盖房子当过小工。
有一年夏天新疆活完了,他回到西安准备倒车回县城。一个妇女见他背的铺盖行李就问:“你做活不?”他问:“啥活?”“煤窑挖煤?”“工钱咋算?”“一天二十。”“行。”谈好后他就跟妇女先去西安一个工地,让暂时住下,再找几个人一起去山西挖煤。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后来去了八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们乡的,当时并不知道,在煤窑挖了几天煤后才知道。他们去的是私人煤窑,条件差窑洞基本没什么防护,人从斜井下去分几个断面,有进进出出的煤车。新人手进去要带上树叶作标记,他们不知道也没人告诉他们,进去后迷路了,到处都是岔路,就和电影《地道战》里一样,只听有人说话,有地方放炮,在黑漆漆煤窑里摸索就是找不见,后来好不容易寻见主路出来,大半天已经过去了。煤老板嫌弃太笨,辞退了他们,一分钱没挣着还贴陪路费,这还是幸运的。他邻村三个人找活,被骗到大山里黑金矿,方圆一百多里没有人烟,进出只有一条崎岖不平的山路,矿上顾十几个打手刺龙画虎拿着棍棒黑明监视着干活的人,稍有懈怠棍棒就像雨点一样落下来。那三个人一看不行,干了十来天就偷偷跑,人生地不熟能跑到哪里?还不是被抓了回来,打的无法行走,也不请医生给治疗。淘金老板一看他们干不成活了。就说:送你们回去。他们一听还高兴得不行。一天夜里一辆车把他们拉到一个地方放下来,一溜烟跑了。这哪是什么回家,四面都是高山悬崖,这是想让狼虫虎豹把咱们吃了呀。走,退坏着。不走只有等死。爬吧,三个人不知爬了多少天,饿了吃草吃动物死体,渴了哪里有水就喝,衣服挂的破烂不堪,终于被一位上山采药的人发现得救。到现在有一个还是轮椅残废,另两个治好了。
听人说去新疆采药很赚钱,他就联系自己庄户七八个人,带着面和锅行李一起去挖药材,白天把挖好的药材包好找个地方做个记号埋起来,晚上就铺个单子谁在石头上,吃饭走哪里有河,就在哪里做,山里柴火到处都是。我问:你们晚上睡觉不怕狼或者蛇吗?他笑着:我们都在浅山区,方圆几十里没有。挖了两个月,返回再找每天埋下的药材,一个都没有,让维族放羊的人全抛走了。
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每一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每一个人都值得尊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景。无关贫穷无关富贵,人生一趟且行且爱。
作 者 简 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