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满长安

常晓军

绿色，是有味道的。

踏水而行，拂柳抒意，为了看灞水之滨新建的西安奥体中心，我不知不觉来到了浐灞。只是隐约觉着绿色在动，恍然间却已融入轻扬的绿意中。到处都是绿，层层叠叠的绿虽然有些夸张，却构筑出极其养眼的视觉效果，连时间也仿佛停滞了下来。若不是那些飘然而下的黄叶，根本就觉不出季节的流转。星星点点的光穿过繁茂的枝叶，泛在水中、岸上、桥上和来去的人身上，顿时让绿有了神韵。水声附和着树枝飘摇，不经意间荡起了大大小小的涟漪，而那飘飘欲仙的水草，映照着一座城市的生态、时尚、包容，简直要让人分不清身在何处。

若你不曾见过江南的细致，你也就无法体会北方的辽远是怎样一种壮阔。泥土的气息裹着树木的芳香，透着沁人的清新与凉意，徐徐地弥散着，呈现在眼前的便是那条让人日思夜想着的蜿蜒的灞河。作为西安特色名片的浐灞，不只是以平静从容守着湖光水色，更是一种环境、一种理念、一种人文精神、一种透着深厚底蕴的生活方式。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季节来浐灞，还能从旖旎风光中读出生机勃勃的诱惑与诗情画意，才明白秋风也是如此懂得撩人情绪，不经意间就用芳香四溢拂绿了河岸，吹醒了封存在细节里的寂静，以无与伦比的绿意在浐灞勾勒出悠然和惬意，就像是一种不经意的偶然，不知是谁醉了谁的流年。

长湖流润的桥旁是高标自持的蒹草。遥想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和在水一方的佳人，该是多么美妙的时光。水是水，水中有绿；绿是绿，绿中有水。漫天飘香的波澜中，虽没见到佳人的眺望，但伫立在水边的绿，却以唯美的方式装扮着风景，演绎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诗篇。未入浐灞前，总认为这地方有着与众不同的苍凉壮阔，就像那天下黄河一壶收的壶口，至少震颤的是心灵，雄壮的是旷远，静穆的是诗意，悠远的是情趣，至少能体验到大绿大水大美的情怀，感受到人与自然、自然与自然的完美融合，否则怎么对得起浐灞这样令人向往的称谓呢？可是真正身处这杨柳风烟、水波荡漾的浐灞时，才恍然发现这里竟然是如此婉约、亲近，诗词一样不断深入灵魂。尤其是那耀眼的绿，早已被成片成片诗性、灵动的水所簇拥，在情趣中焕发出新的生机。真不明白，是水染绿了这高高矮矮的草木，还是草木映绿了流水。当它从终南山上一路曲折交汇而来时，不知道是水打磨了石头，还是石头磨砺了河水，只是这一路左突右冲下来，在时光中被突兀的山石切割，呈现出如今这宽阔平静的绿色世界。

水面是静止的，似乎可以透出影子。水上和水下都有许多眉形的柳叶，水下的叶子是层层堆砌却不错乱，几乎要和石块融为一体，仿佛原本就是从石头上生出来的。水上的树叶就丰富多了，水将这些贪玩的树叶摆成了各种有趣形状，树叶便静静地映在水面，怎么看都充满着情趣。水面上偶有小虫游过，东摇摇、西晃晃，静待之后见无动静也只好远去。诗人说，树叶是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性情之物，现在来看，以这样的方式沉入水底并不失为美，只是美得有些凄凉、美得有些悲壮。但美也让这些失了生命的落叶，以另一种方式完成着涅槃。凝望水面，水静止着，却又不断幻化着各种奇妙图案，让我开始被眼前玄妙的绿迷乱了。

绿满长安，步步皆景。在与自然的共融中，城市铺展着惬意的生活画卷。吟咏诗词里的浐灞，裹挟着轻怨的叹息、无边的美丽、清秋的苍凉，始终有着让人无法按捺住内心冲撞的魅力。“今留素浐曲，夏木已成蹊”写下的是时光悠远，“莫道江南美，风光浐灞优”记录的是千年古风里的波澜不惊，“灞浐风烟函谷路，曾经几度别长安”则是以泪水描绘出依依不舍之情。

放眼过去，一群孩子在老师的带领下，说笑着从湿地博物馆走出来，言谈举止间可以看出满满的不舍。孩子们是喜欢湿地的，这里有流淌的水、有清新的空气、有数不清楚的鸟类，还有厚重的历史文化。在这里，他们可以不断地亲近这些萌芽的生命，或者与悄然绽放的花朵媲美。对于生命而言，无论是孩子，还是这些生长的草木，始终蓬勃的是生机、向上的是茁壮，都是季节里最值得青睐的正能量。再往前走，人迹渐少，孩子们也很快消失在不远处的草色中，刚才还笑嘻嘻地拔着草叶子自我炫耀，现在却留下一堆青春年少的欣喜在遥遥闪烁。依河而建的奥体中心，如同硕大的石榴花，在绿的映衬下傲然绽放，欢迎着天南海北的人来这里。脚下的土地似乎也被孩子的笑声吵醒了，变得更加松软。那些翠翠的绿恣意生长着，绿得那么柔软，从草与草的缝隙中不好意思地露着头、四处探望着，在轻柔与快意中享受着大地的滋养，风轻轻一吹，变得如丝绸般柔软、油亮起来。平时多情的萋萋芳草，此时此刻也潜藏着勃勃生机，放眼过去，是满园绿意，是绵延起伏的好水好景。看着这些画面，我知道孩子们是幸福的，我不由得想要陶醉在这绿色的气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