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医生倒计时 | No.45 学会发现
社区卫生宣传标语
实习医生倒计时第45周:学会发现
如何从无聊的生活中发现学习的机会,是一种能力与本领。
事少且离家近的社区
结束临床妇产科的7周实习,来到了社区的全科实习,不免就会将两者进行比较,对各科室有感性的认识。
前人对社区全科实习的感受多偏向是那种很闲,没有事情,但是却不让你提早下班的实习生活。甚至为此,有同学和带教老师发生言语冲突。
怀揣着种种复杂的心情开始这周社区的实习生活。
确实如前人所说,社区实习更偏向于见习,操作的项目极少。除了给小孩量身高体重,从冰箱中取疫苗以及维持秩序以外,基本上就没有任何操作。并且老师不建议我们工作时间期间看手机以及看书。
这就意味着你可以选择坐在凳子上发呆一个上午,但这样的实习生活就完全没有意义,浪费时间,这也被前人们吐槽的缘故。
社区实习也有优势,虽然不能提前下班,但能准时下班。总院中午11点,体检中心上午九点半,服务站点下午4点就可以结束工作。
自己也从早出晚归成了晚出早回。
社区是没有实习生,也能够当天基本准时下班;医院是有了实习生,晚上还需加点班改病史,甚至会加班到不回家。
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对于选择科室这件事上,有人给出的建议是“钱多事少离家近”。社区工作薪酬具体多少,这个我就不好说。但是后两点,还真的算是蛮契合。
回到选择科室的讨论,如果对于以解决疑难病症为目的,以看着病人健康出院为成就,喜欢挑战的医生,我觉得社区并不是适合。这里太安逸,没有急诊抢救的病人,也没有病房垂危的病人,就像“甲骨文被裁员工被辞退后无人问津”。
温水煮青蛙,临床技能真的会退步很多。
如果只想从事医学相关行业,医学知识广度足够,不需要有太大压力的话,全科医生是条不错的道路。
这是我对于两者的个人理解,谈不上正确。
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
黄发垂髫
在社区工作接触最多的是两类人群:小孩和老人。
儿童保健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在6岁前——便是预防接种。在接种后孩童的反应中,粗粗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是三四个月内的小朋友,爸妈抱在手上。疫苗是接种在大腿,肌肉注射。这时候孩子多不会说话,睡眠占据了更多的时间。在针头扎进大腿的时候,多数情况下,孩子都只是眉头一皱,稍微哭一会,动静很小,安抚一下便有陷入沉睡。
另一类的小朋友的动静也很小,便是4-6岁以上。基本上也懂事,懂得什么是勇敢,会有自己的想法。不愿做爸妈眼中的好哭鬼,会有同龄人之间的暗自比较。
最后一类小孩年龄介于这两者之间,打针的反应基本上是地动山摇。从前一秒还对你笑,到一秒后哭给你看。这种表情变化我原本以为只能在短视频上的坑娃视频中才能看到,没想到竟有机会看到真实。
这些小朋友会展示“什么叫作从骨子表现出来的抗拒”,从进入儿保科,就喊着不要打针,身体强烈抗拒,肢体像蛇一样扭动着。逼着几个家长强行固定住孩子,就差五花大绑。
曾有小孩抗拒得极其强烈,我就问老师:“存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就是由于孩子不配合,最终家长放弃接种。”
“多数情况下,家长还是会要求接种的,医生也不会放弃。”
我心里替接种的娃叹口气,“别挣扎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坦然接受命运吧。”
如何接受晚年时候社会功能的丧失?
这是我在服务站点实习的时候,开始认真考虑的问题。因为在这接触到以及参与的都是和老年人相关的事宜,就免不了会想一些关于衰老的话题。
在站点见到一老人拿药,拄着拐,颤颤巍巍。我连忙跑去拉开玻璃门,中间老人说了啥,我都没有听清楚,但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但是这种愤怒给人带来反而是嫌弃,愤怒不再那么有力量。
我有些悲哀,我不希望自己会成为一个被人嫌弃的老人。
但也有很有力量的老年人,电话通知一对75岁的夫妻某天体检,却被告知说人不在上海,在外边旅游。人还特别客气,临末了,还为不能参加体检而对医生感到抱歉。
或许这是理想的老年生活。
和母亲聊天,讨论“衰老”这个话题。母亲对于这个话题更加地敏感,近年总是为哮喘常跑医院。她总想将这个毛病治愈,可我总是劝她接受年纪大、身体差的事实。
这周,我将“自己要学会抗拒衰老,不成为被人嫌弃”的老人的观点抛给母亲的时候,母亲却反驳我要学会服老。
其实我想说的是接受自己肉体上的衰老,但是不要让自己的心理状态衰老。
这类年轻的老人的典型应该是活跃在B站的局座张召忠以及“骂死王朗”的唐国明老师;但是反观部分的年轻人,肉体上没有衰老,但是心理状态已经老,拒绝接受新鲜事物,比如某些时候的自己。
打预防针
说说打疫苗的事情,可以聊很多。
疫苗从费用来说,可以分为自费的和免费的。免费的多是一类疫苗,由国家承担费用,二类疫苗是补充替代的疫苗,由居民个人承担。
除去费用这个因素以外,实际上家长还关心很多其他的问题。比如接种次数、国产还是进口、能预防疾病的种类。
但对于孩子个体而言,并不是说接种预防针就一定不得病。从大规模人群的流行病得出来的结论,在个体上并不是必定成立的。
除却这些,家长们在看到自己孩子接种疫苗的反应也很微妙。
大多数的人喜欢幸灾乐祸,就像鲁迅《祝福》中最初喜欢听祥林嫂悲惨故事的乡亲。
一两岁的小朋友打疫苗,哭得越厉害,家长反而越乐呵。甚至用手机录下来,发到群里和大家一起欣赏。
当然,我在这里并不是反感这些家长本身的行为,或许有更多的同理心岂不是更好。
关于录像本身的行为,我免不了多说几句。作为一名医生,其实很反感病人用录像、录音以及拍照的方式去记录医疗行为。所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征求医生同意,再发生上述行为。
在各自所处的年纪,对一件事件的看法可以是不同。疫苗接种就是一个典型的案例。
小时候的我们不愿意打疫苗,基本家长知道预防针的好处,但是孩子就是不愿意,怕疼;但是年纪渐长,反而会愿意打疫苗。比如最近炒得火热的HPV九价疫苗,最初开放接种的时候真的是一针难求。
我们可以将不同年纪对疫苗的不同认识归功于人的健康意识的提高,但是如何在贫穷地区开展相关的疫苗接种服务,比如医疗条件相对薄弱的非洲,在意识不到疫苗所带来受益的地方该如何推广疫苗接种。
这真的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癌症随访
癌症病人的随访是社区站点工作的部分,老师也没有让我去打电话随访,因为她知道我肯定会被骂死。
“你是不是盼着我死!”
“你是什么意思!”
“你安的什么心啊!”
……
所以便让我们承担将随访信息录入电脑数据库的工作。
这项工作可以很无聊,很机械地将纸质表格上的信息在电脑数据库中勾选,机械操作,费力费时。
但这项工作也可以挺有意思,你可以看到癌症的类型、就诊的医院以及随访年数。从有限的数据中可以得到很多意思的结论,比如得癌症中吸烟的人数比例比想象的要少,10%左右;大多数病人就诊于瑞金、仁济以及华山等三甲医院中;多数人如今是对症治疗或者放弃治疗;不少人随访时间都超过5年,可以说是临床上治愈……
但其实这些结论都是站不住脚的,因为这里有个幸存者偏倚。我看到的数据都是如今都还健在的癌症患者,那些离世的癌症患者我是看不到的。
是不是这就意味着吸烟的,没有就诊于三甲医院的都不在人世。
基于一批数据得出相反的结论,而这就是数据分析有意思的地方
回到癌症随访这件事情本身,其本身的意义大家都知道。四大临床医学神刊中,随访数据是其中重要的部分,可是实际操作来说,这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大饼谁都会画,但画饼不能充饥。需要实际和面,做饼。而如何实践,是需要每一个医务工作者以及患者本人实际参与。
其实这有一个矛盾,每个患者都希望能够得到医生独一无二的关爱,但医生不可能只为一个患者服务。
随访也是这样,我希望能表示对癌症患者的关心,但是……
拜托啦,一年只随访这么一次,还可能不是上门随访,电话随访,又怎么能体现对患者的关心呢?
万一电话过去,结果人家已经过世半年,自己却不知情,岂不是极为尴尬。
有限的医疗资源与本身巨大需求的矛盾、
以上就是我间接参与癌症随访的感想
善于发现学习机会
季羡林先生在北大做门房的时候翻译了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刘慈欣在娘子关电厂上班的时候写出大量科幻作品;
我对自己认识也清楚,这两位老师的行为估计在自己身上很难发生。这周的生活也提示着我“温水煮青蛙”。
但希望总是要有的,对自己还是需要充满幻想。
毕竟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