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三十七）

串场人家（三十七）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哪里来到哪里去，这是针对家在农村在读的学生。家在城市的学生，则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未下放的学生，户口一天未迁，仍是个城市居民，有粮油布票供应。在农村，除了粮食是自种自吃外，农村同城市最大的区别，在于街上人，都住着公家配的房子，每年每月的房租，虽明文规定要缴，但可以忽略不计的房租，大多有房住。城里人上班，挣的是工资，每周有休息天，说不上发财富贵，一日三餐有保障。有个小毛小病，有公费医疗。上班时，无论春夏秋冬，风雨雪天，大多家里，不是叫办公室，就是车间。能遮阳避雨，只要有了固定工作，就捧起了铁饭碗，走进了保险箱。

农民不一样，属鸡的，任何时候，看天吃饭，靠两个手吃饭，农民的住房，看似宽宽大大的，大多是垡头垒墙，屋顶盖草，毛竹，什棍搭搭，能风吹不透，雨打不漏，有个栖身之所，无其它追求，农家的房子，大多有门无窗，砌墙时留个尺把见方的洞口，透透气，照点光则可，雨雪天，穰草疙瘩一塞。

农民砌房，除了桁梁，笆柴要花钱，其他则很少破费。分家的砌房，向队内提出，队长脚头点点，宅基地即成，然后请工，用垡头砌墙，有用稻板子田里的，趁着水干，仍有水份，用石滚子在田里来回压实，增加密实度，然后理线，用大锹开铧。底层的最宽，往往镶拼而成，达三尺左右，这样既结实稳固，又冬暖夏凉。越往上，墙体越窄，到檐口处，宽度只有一尺不到。一般人家为了省工，高达六尺即可。也有高些的。低有低的好处，抗风能力强些。但家里不够畅亮，通风。

二子分家了，砌屋迫在眉睫。两口子商量，把家里的肥猪出了圈，求爹爹拜奶奶，买了几根毛头。毛头，什棍都属计划物资，这计划的大门从不对农民开，只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别看二子憨厚，做事特稳重，一定要等毛竹运到家，见了实物，才决定开工日期。

农民砌房是大事，一般请工，都是满口答应，请工不开工钱，管饭，管烟。大花这两天特别忙，但忙得高兴，婆婆要分家，意料中的事，若以砌房的条件论，比二子哥，即大伯子那会建房好多了。小俩口有分工，二子主外，大花主内。大花的任务，除了一天四顿，还要忙着上加工厂磨碎米面，那钢磨又快又好。每天早上粥锅里下汤饼子，不仅实在，能熬到中，又体面。大花天未亮就起来烧早饭，一大锅粥，要烧好长时间。

理所当然，我在被请之列，自家兄弟砌房，理应出力流汗。二子砌房，找来了两条水泥船，到通榆河的浅滩上挖垡头，拖泥带水的，好是好，有时锹不管用，全靠两个膀子，先把垡头托出水，然后再一块一块地搬上船，那垡头，大的头二百斤，小的也有百十斤，一天搬下来，这小膀子酸得没地方丢。自家哥哥砌房，有苦说不出，也不能说。砌屋事大，要赶时赶天。最怕的是下雨。

一大早，二凤子到得比我早，评良心话，这两天我不太想见到二凤子，偏偏不想见，今天又见上了。二凤子对我的事，却越管越细。上她家帮忙挑粪灰的扁担，她都记在心里，今天看我带的扁担却变成了老槐树的，又老又丑又硬，不禁好奇心起，主动上来搭讪。说道：三哥，今天到我姐家帮忙，咋不带自己的桑树扁担呢？那个扁担痒肩，上次，我也用过，我常想，这么好的扁担，啥时候咱俩合用用。那天，我趁你吃饭的时候，用小刀在扁担两头各刻了一鸽子，刻得不好，弄了玩的，鸽子的眼睛忘刻了，你怎今天不带来，也好让我补上。二凤子见到我，看四处无人，越说越来劲，左一个三哥，又一个三哥，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悄悄地在我扁担头上刻了东西，我倒一点没注意，今天听了，一脸的茫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啥药。

我看着她那纯朴天真的脸，稚气中秀着灵秀，活泼中似又带着深沉，这深沉中，令人捉摸不透。二凤子到底要说什么，要对我表达什么？我似乎既明了清晰可辩，又懵懵懂懂，难以捉摸。我想，大概女孩子的心都是这样吧，是不是就是古人说的，没得个姑娘不怀春，只是对情的表露形式不一样吧。听了二凤子的话，我故意投石问路，问她，二凤啊，你为何要在我扁担头上刻两个鸟儿？啥意思啊？二凤子眼睛一亮，丹凤眼扑闪扑闪的，如秋波涌动，说道：三哥，亏你还是个文化人，那个鸟儿，其实在我心中是一对鸳鸯。一头一个，好让三哥你每天带着它们跑，也让它不停地在你肩上跳。你若不欢喜，下次我为你磨掉，说着嘟起了小嘴，能挂个油瓶。

听了二凤子既直白，似乎又有点主动进攻的话，我的心儿如鹿跳，七上八下，似失了方寸，有二人吵架，败下阵来的感觉。二凤子的一片真情，对我的表白，我岂是木头，思来想去，咱俩土生土长，可谓门当户对，只是学历上，她稍低些。其他方面真说不出她有什么美中不足。可我又恨自己，如果没有那天，受队长之命送知青进城，如果没有同吕芳的一路交谈，如果没有共同的爱好，如果没有我自作多情，为她挑水，并将自己的心爱之物慷慨相赠。也许，我会一下认定二凤子为我意中人的。

我的心里七上八下，似被什么东西在煎熬着。二凤子一整天下来，依然故我。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1966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回到农村，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