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笔下的武康云岫寺，为我们带来了一次清凉神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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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康云岫寺系列（4）

古代的武康云岫寺因所处位置远僻，山道不便，又加上此处正是采石集中地方，日常尘土飞扬，采石之声震山沸谷。所以，云岫寺日常香客数量受到很大程度的限止。外地来此登临吟诵的文人比较少，本地乡土士贤咏云岫寺的诗也少，因此，历代名人传诵云岫寺的诗篇，也就流传不多。

清朝嘉庆年间，一位本土诗人徐熊飞，在其自著的《白鹄山房诗集》中，有一首写云岫寺游赏的诗，记载了嘉庆年间秋季某日，自己与三位好友一起登山游寺的经历，《游云岫寺，同黄雨村、韩柏水、罗适斋》，此诗写得情景到位，被很多著作转载，全诗如下：

落叶四卷迷松根，

山风吹之如有人。

草间一径出岭背，

石气上逼秋空云。

千年古寺冠峰顶，

佛炉无火僧关门。

野猿窃果堕檐瓦，

惊起蝙蝠飞承尘。

阶前老树雷斧劈，

长藤倒挂花缤纷。

当门巨石平贴妥，

瀑泉赴壑风霆奔。

夜深饥虎痒磨疥，

爪牙印啮青苔痕。

森然动魄不能住，

出林步步循荆榛。

天时人意两清旷，

在野且与芒鞋亲。

题名石壁记幽兴，

入山不早山灵瞋。

徐熊飞先生笔下的武康云岫寺，为我们带来了一次清凉神游。让人一读便惊叹作者对山村生活久有积累的熟悉程度，他的观察细节生动入微，对云岫寺所处位置的环境描述非常到位，证实了他对这一带的景物已了然于心，既写出了峰峦森然、山景孤野的气息，也写出了当年云岫寺冷寂无香客的实况。

作者徐熊飞先生是乾隆年间出生的武康上柏村人(生卒为公元1762年——公元1835年)，字子宣，渭扬，号雪庐。徐先生身世清苦，中年时考中举人，后因朋友之邀去平湖开了私塾，晚年回上柏养老，著书志学，写了很多书。笔者有幸读了徐先生很多诗集，但写云岫寺的诗仅为这一篇，可见徐先生从家里步行登临云岫寺，也有不少路程，交通不便，去过次数也不多，这首诗记事也是邀约三位朋友一起登临，可见当年武康云岫寺，除了交通极为不便原因外，更是由于诸多社会因素，一度陷入荒寂的景象。

事实确是如此，当年的云岫寺应该是寺院发展的低潮期。根据徐先生的生平轨迹分析，徐的这首诗，作于嘉庆年间，那正是他晚年刚返乡定居的那段时间，约在嘉庆年间后期的公元1815年至公元1820年之间，这次游赏或许是几位外地诗友一起来武康上柏探望徐先生，一时兴起才突然安排了活动往云岫寺，这是嘉庆年间某年的中秋午后时分。

从这首诗的意境氛围来看，嘉庆年间的云岫寺也是香火不盛的，寺景清寂。根据目前云岫寺内尚存的古碑——乾隆59年刊立的“云岫寺碑记”上所列内容分析，万历之后的云岫寺，周际的采石活动屡禁屡开，采石业的暴利吸引，使一部分人利欲熏心，积重难返。万历、康熙年间，朝廷也多次勒碑禁采，但乾隆初的采石情况非常兴盛，采石导致云岫寺断了山路，甚或直接引发寺院倒塌事件时有发生。正因为这样的社会背景，寺院正常秩序受到严重影响，寺院香火不济，寺僧生活陷入困境，人员极不稳定，寺院住持的管理者一度放纵，导致整个寺院处于瘫痪状态。到了乾隆十年，当年知县刘守成看到这一情况，立即采取扭转措施，由政府在云岫寺的山顶上，建了一座“文峰塔”，立了石碑，并刻下了谕文，严禁采石，并要求云岫寺整饬寺规，重选住持，加强管理，恢复正常寺院运行秩序。从这次立碑下谕，到徐先生的携友同游，也不过二十年左右时间，云岫寺依然香客稀落，寺前清冷。

徐熊飞先生这首诗，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全诗二十句，形成五个段落的写意。诗句带给读者的是“登山、寺静、寺清、环境、下山”五处视点所形成的景物，这些景物似乎都围绕着“寂、野”两个字，写出了清冷之寂，写出了荒凉之野。山风扑来，动物窜走，石气森然，荆棘遍布，而寺院不见香火，山门紧闭，给人以人迹罕至的清旷深幽感，一阵又一阵的清凉，自游赏者身体内部沁出，这便是作者当日游赏实境的写照。

通过这首古诗的阅读，让读者与作者及同行三位结伴的友人一起清凉神游云岫寺，在“森然动魄”人的视线里，山色寺景在一帧帧移动。

你看，登山石径上，落叶与山风纠合在一起，哗哗作响，在松树的根部盘旋，发出酷似行人走路的响声。山径向上，险仄的石岩翘向秋日云空。那座云岫寺就建在山的峰顶上，望去看不到香火缭绕，山门也紧闭着。时有树上野果掉落到屋瓦上发出声响，那必定是猴子在采摘偷吃，野果掉落又惊飞了一群蝙蝠，飞带起屋檐上的缕缕灰尘，寺院的静寂便一下子呈现。

寺院石阶前的大树非常古老，遭受过雷击电劈，而一些不知名的粗壮野藤倒挂下来，开满了花朵。巨石高耸，平削而又妥妥地贴近着寺院，有瀑布飞泻，迅似雷奔，此时读者眼前，寺院的清冷被真实毕露出来。再看寺外四周环境，一片幽深荒野，这里的夜间，必定有饥饿的老虎出入于林间，露着利爪抓痒，又在地面苔藓上压出印痕。满地荆棘，行人则须步步小心，这样的环境让人惊心动魄，实在难于在此生活安居。如此清旷，唯见自己步履亲切，随手在石壁上题写名字，作为这次游赏的纪念吧，今天上山游赏时间不早了，每个人都像遇见了睁大眼睛的山神一样，内心充满惊惧。

当我好不容易从徐熊飞先生七言古风诗行的神游中走出来，倒吸了一口气，需要有一段思绪缓神的过程，内心清凉一片，萦绕全身。挥之不去的，还有那远耸于想象意境山景中的云岫寺，美且清寂，一切似乎遥远，但又那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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