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孤城·第七回（中）
 小说接龙连载 月满孤城·第七回（中） 作者：倾奇游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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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回顾】 上回倾奇游侠说到“ 与此同时，奇渥温部军中分出三支人马，两支各五千人的兵马分别扑向联军两翼，一支千人骑兵队则悄悄的向战场边缘奔去……’”
演播者：寻香艺文社 @倾奇游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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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剌哈将自己的黑色大纛设在一座土山之上，此时遥望见铁穆耳率军冲锋，不禁叹道：“铁穆耳果然是英雄好汉，我不如他。”亦剌哈的长子脱欢高声道：“铁穆耳违背祖宗规矩，是忙豁仑人的败类，哪里配称英雄好汉！”脱欢三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粗壮，为人鲁莽少智，却甚是悍勇。 亦剌哈摇摇头，道：“铁穆耳说的对，若不是祖宗规矩，我的父汗也不会遗恨中原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番雄心壮志，想要带领忙豁仑人纵横天下，可说着容易，要做到，却难如登天啊……”想起年轻时的志向，族中长老与各部族长的牵制掣肘，现实的打压与磋磨，壮志难伸之后的沮丧与沉沦，不觉五味杂陈，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却又有一人劝道：“铁穆耳汗是英雄，可父汗也是英雄，又哪里弱于他了？只是忙豁仑草原虽大，却容不下两个英雄。”亦剌哈闻言，脸上露出微笑，道：“女婿说的不错！” 那被亦剌哈称为女婿的，是个年约三十的汉子，相貌身形与忙豁仑人大不相同，身高足有九尺，皮肤白皙，深目高鼻，头发和胡须竟是金黄色的。此人名叫铁木辛哥，祖父是来自极西之地的蛮人佣兵，受雇于哈鲁思国，却在与忙豁仑人作战时兵败被俘，因为体格雄壮勇力过人，成了客列亦惕部的一名奴兵，后来与一名回纥女奴婚配，生下了铁木辛哥的父亲。铁木辛哥的父亲曾随忙豁仑大军南下中原掳掠，抢夺了一名汉人女子，生下一子，便是铁木辛哥。这铁木辛哥虽是混血而生，却遗留了祖父极西之人的特点，金发白肤，高鼻深目，身材高大，勇力过人，更兼他自幼苦练射术，一手神箭号称草原第一。当年的亦剌哈踌躇满志，想有一番作为，见族中有这样一个好汉，便将他从奴兵提拔为自己的亲兵。此后铁木辛哥凭借一身本事一路高升，最终做到千夫长，亦剌哈爱其才，力排众议，将他招为女婿。铁木辛哥因此对亦剌哈忠心耿耿，其他人虽嫉恨交加，却奈何他不得，只能背后暗骂几声“黄毛杂种”泄愤。不想时日一长，这蔑称竟传的人尽皆知。 见岳父不再沮丧，铁木辛哥松了口气，道：“那铁穆耳自恃勇猛，每战必冲杀在前，虽能提振士气，却也有一大隐患……”亦剌哈闻言，双眼一亮，道：“你是说……”铁木辛哥举起右手向下轻轻一挥，亦剌哈重重点头，道：“去吧！” 铁木辛哥顶盔掼甲，披一件红色披风，骑一匹大黑马，挎双弓，携四袋箭，手持长刀，大喝一声，带着自己直属的千人队直杀入前锋乱军之中。这一千人都是惯常冲杀的好汉，铁木辛哥更是万人敌的猛将，只见他挥动长刀连斩数人，随即收刀摘弓，在乱军之中随手发矢，无不应弦而倒。 铁穆耳正自前冲，忽见一支人马阻住前军，忙率部来援，杀到切近，却发现带队的是铁木辛哥，心中暗叫糟糕。不想铁木辛哥也看到了他，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三百余步，铁木辛哥催开黑马，向铁穆耳疾驰而来。那一千悍卒尚有八百余人，舍死忘生随着铁木辛哥猛冲，奇渥温部前军一时阻挡不住，竟被重开一条血路。转眼之间，铁木辛哥已杀到铁穆耳身前百步之内，只见他马不停蹄，弯弓搭箭，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对着铁穆耳面门便是一箭。铁穆耳身侧一个持盾亲兵赶忙举盾遮挡，只听“当”的一响，将箭挡下。不想铁木辛哥却是连珠箭，第一箭刚刚挡下，第二箭又到，却是直奔铁穆耳胸口。说时迟，那时快，“当”的一声，第二箭又被一个亲兵挡下。众人正松口气，第三箭又到，这一箭力道更胜前两箭，正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坠地”，自两面铁盾的缝隙射入，正中铁穆耳左肋。 也是铁穆耳命不该绝，这一箭正中一片甲叶，虽因力道甚大，将甲叶射裂之后仍是钻入铁穆耳体内，却也因这一阻消了余下的力道，堪堪只将箭头射入体内，又恰恰被上下两根肋骨卡住，再不得寸进。 铁穆耳吃这一箭，险些闭过气去，慌乱中把心一横，牙关紧咬，忍着剧痛拗断了箭杆，这一下，又痛得险些晕厥过去。待缓过一口气来，却见身边将士都神色紧张的望着自己，于是放声大笑道：“黄毛杂种，你连珠三箭，却只射中了我的脚趾，算甚么草原第一神箭！只是可惜了我的这只小牛皮靴子！”虽然强打精神，到底中气不足，幸好铁木辛哥尚在数十步之外，听不出甚么破绽。 眼见功亏一篑，铁木辛哥甚是不忿，想要再射几箭，无奈铁穆耳的亲兵已经朝他乱箭射来。铁木辛哥挥弓拨打掉几枝临身的箭矢，叹口气，拨马向侧翼杀了过去。 众亲兵见敌将退去，便要护着铁穆耳撤退，铁穆耳道：“我军现在占了上风，若我此时一撤，这一仗便输了。博日格德和苏赫的兵马突围出去了吗？”手下有人禀报：“他二人已然突围，不知去向。”铁穆耳满意的点点头，“传令诸将，转攻为守，待敌人后军混乱之时，再随我一齐冲杀。”那亲兵领命下去传令，心中却是大奇：“敌人后军为甚么会混乱呢？” 既然采取守势，铁穆耳便不再前冲，恰好附近有座不高不矮的土坡，铁穆耳下令将白纛设在坡顶，众亲兵各持铁盾将铁穆耳团团围住，又有三千兵马守在坡下。列阵已毕，却见巴图骑一匹无鞍马奔驰而至。原来铁穆耳“脚趾中箭”之事已然传到了后军，正在洗刷自己战马的巴图担心父亲，来不及备鞍，便骑着光背马赶来父亲身边。待见到父亲肋下鲜血渗出铁甲，方知所谓脚趾中箭原来是父亲为了稳定军心说的谎话。 巴图见父亲伤重，心中哀痛，翻身下马，抱着父亲双腿痛哭流涕，一个劲儿的喊着：“额祈葛，额祈葛……”铁穆耳见爱子如此伤心，伸手抚着巴图的肩背，轻声道：“傻孩子，额祈葛这不是没事了吗？”正说着，却忽然停手，原来恰好摸到巴图左肩皮袍破裂之处，却正是开战前被他用马鞭亲手抽裂的。铁穆耳不禁心中大悔：“小孩子喜欢射猎，打甚么紧，再说孩儿一箭双雕，献来给我，正是一片孝心，我却那般罚他。” 忽然，巴图目露凶光，脸现戾色，劈手夺过一个亲兵的长矛，翻身上了无鞍马，大喊道：“哪个狗贼伤了我额祈葛，我杀了他！”铁穆耳吓了一跳，厉声道：“回来！”巴图吓了一跳，只得乖乖下马，重新回到铁穆耳身边。 方才巴图痛哭失声，已让铁穆耳心头发软，此时见儿子一怒之下要为自己报仇，更让铁穆耳老怀大慰，一时间舐犊之情大生，拉着儿子的手道：“你要给额祈葛报仇么？那你便骑我的马，用我的弓箭，就如我亲自动手一般。”手下亲兵带过铁穆耳的马，铁穆耳略一沉吟，伸手将箭袋中多余的箭矢取出，只留下三根箭，对儿子道：“敌军向我射了三箭，你替我回敌军三箭便了。”这是铁穆耳疼惜幼子，唯恐未经战阵的儿子有失，因此不提铁木辛哥，只说是敌军，想的是儿子冲杀出去，随便射杀三个敌军也就是了，至于先前说的甚么不许开弓射箭的严令自然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巴图却没想那么多，骑上白口黄马，带上三石铁胎弓，收好三支箭，挺起长矛，策马出阵。铁穆耳没想到儿子说走就走，急忙派一个亲兵百人队跟了上去。巴图冲出中军，忽然一愣，想起一件要紧事，不禁踟蹰不前，恰好亲兵百人队跟了上来，巴图忙问带队的百夫长：“射伤我额祈葛的是什么人？”百夫长道：“便是客列亦惕部的那个黄毛杂种。”巴图撇撇嘴道：“人人都说他是草原上的第一神箭手，今日正好比试一番，只是我没见过他，却不知是甚么样子。”百夫长道：“那狗贼骑一匹黑马，披一件红披风，胡须是黄色的。”想了想，又伸手一指道：“那狗贼射伤大汗之后，望侧翼去了。”巴图点点头，大吼一声，策马挺矛向侧翼冲去。那百夫长赶忙率队追赶，怎奈巴图所骑白口黄马乃是宝马良驹，却哪里赶得上？ 巴图本就勇力过人，此时既愤于父亲受伤，又想立功挽回先前的过失，更得宝马相助，这一番冲杀，原本十分的本事，竟使出了十二分的威风。八部联军哪里遇到过这等猛将，被巴图一头撞入阵中，长矛起处，骑兵纷纷落马，步卒近身不得，单人独骑于万马军中往来驰骤，当者皆靡，所向无前。 正冲杀间，猛抬头，远远看见一个黑马红袍黄须大将，心知必是铁木辛哥，拍马舞矛，直杀过去，铁木辛哥身前兵马如波开浪裂，竟被他直冲到铁木辛哥身前五十余步。 巴图挂住长矛，摘弓取箭，认扣搭弦，冲着铁木辛哥大喝一声：“便是你这狗贼伤了我的额祈葛吗！”言还未毕，箭已离弦。 铁木辛哥闻言一怔，心道：“你额祈葛是谁？”却听得“嘣”的一声弓弦响，便如半空起了个炸雷，只觉咽喉一凉，已被一箭贯穿，登时毙命！ 巴图眼见得手，不慌不忙收了弓，抄起长矛，又从原路杀了回去。他杀过来时，联军尚且抵挡不住，此时他在万军之中一箭射杀猛将铁木辛哥，见者无不胆寒，哪里有人还敢拦他？被他毫不费力，直透重围，杀回了铁穆耳身边。 这一战，巴图名扬大漠，后来更是成为威震天下的猛将，直到千年之后，大家说起史上的猛将，巴图必然名列前茅，这正是：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待巴图循着白纛杀回铁穆耳身边之时，铁穆耳已让人起出箭头，包扎完毕，正坐在大纛之下观阵。 巴图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铁穆耳身前，一膝半跪，双手举起箭袋中剩下的两支羽箭，大声道：“额祈葛，那黄毛杂种好大名声，却恁地不济事，被孩儿一箭射杀，余下两箭原样奉还！”山坡上众人闻听此言，无不震惊，铁穆耳震惊之余，不禁放声大笑道：“好好好！你们看看！铁木辛哥算什么好汉，我的巴图才是草原第一神箭手！”说着，让手下取来几个装得满满的箭袋，递给儿子道：“好孩子，我的弓马都赐给你做奖赏，这些箭你也拿去，将来为额祈葛多多杀敌！” 铁穆耳这边士气高涨，亦剌哈闻报，却如坠冰窟。脱欢暴跳如雷，哇哇乱叫：“铁穆耳使人射死了妹夫，我这便去为妹夫报仇！”亦剌哈无奈地拉住儿子的手，有气无力的道：“我已经没了女婿，可不能再没了儿子。”脱欢大叫道：“父汗如何小觑我！”亦剌哈道：“八部联军十六万人马，哪里用得着你去逞英雄？你妹夫的教训还不够么？”脱欢道：“说甚么十六万大军，真正拼命的还不是咱们客列亦惕的六万人马？那六部八万人马被铁穆耳的人冲了几次便退了回来，再也不敢硬抗，孛思忽儿部的两万人缩在后军，到现在都没动过！哼，到底是铁穆耳的亲戚！” 亦剌哈低喝一声：“休要胡说，其余六部一共才出兵八万，孛思忽儿一部便来了两万人，这便是咱们的好朋友，你怎能怀疑朋友？再说，阿木尔汗虽是铁穆耳的姻亲，却也跟他仇深似海，又怎能相帮铁穆耳？”脱欢恨恨道：“但愿如此。” 这父子二人谈论的，乃是孛思忽儿部可汗阿木尔。原来孛思忽儿部和奇渥温部本是姻亲，铁穆耳的父亲在他年少时便被敌对部落暗害，年仅十四岁的铁穆耳便成了奇渥温部的族长。小小少年带领着小小的部落渐渐崛起，终于以弱胜强，报了杀父之仇。当时孛思忽儿部可汗是阿木尔的祖父，见铁穆耳年少有为，甚是喜爱，便将女儿许配给他。只是可汗的儿子却看不上这个实力弱小的妹夫，经常在父亲面前说些铁穆耳的坏话。谁知可汗不但不听，反将铁穆耳着实夸奖了一番，更把儿子数落一顿，最后说道：“你妹夫将来必成大器，到时候，你也就只配给他牵马执鞭了。”不想老可汗这番激励儿子的言语，却让儿子更加忌恨铁穆耳。老可汗去世后，他儿子成为新可汗，继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出兵攻打妹夫。只是这时奇渥温部已经强大了起来，一番激战，新可汗被打的头破血流，若不是铁穆耳念着岳父和妻子的情分，新可汗哪里还有命在？此后数年，孛思忽儿部多次攻打奇渥温部，却是每战必败，新可汗羞愤交加之下，一病不起，临终前传位给儿子，便是如今的阿木尔汗。在世人眼中，孛思忽儿部屡败于奇渥温部之手，这便是深仇大恨，再难化解，谁又能想到，阿木尔早就跟姑父铁穆耳暗通曲款，便是这次八部出兵的消息，也被阿木尔提前透露给了铁穆耳，使得铁穆耳能够提前召集兵马，从容备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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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作者：倾奇游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