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究竟基于何种原因去临摹《韩熙载夜宴图》,又为何选择性地在画面中增添一些家具,我们现在人不得而知。
不过,从侧面可以看出,明晚期文人对家具的热爱以及文人自主参与家具设计的热情。
——榜爷
我们熟知的《韩熙载夜宴图》是五代南唐画家顾闳中的绘画作品,现存宋摹本,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重要的传世名画,当之无愧的国之重宝。
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本之外,传世的《夜宴图》另有两幅,均为明代唐寅所画的摹本。一幅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立轴,表现的是“观舞”一段,与故宫卷比较,人物有删减,背景换到了户外,嶙峋山石高大树木,还挪移来两张桌子和一面巨大的屏风。
另一幅就是我们今天要介绍的重点,现藏重庆市博物馆,绢本,工笔重彩,纵30.8厘米,横547.8厘米。此本比故宫本略宽,长度上更是多出了210厘米,主要原因是在各段之间加绘了屏风、盆景、家具什物。
《韩熙载夜宴图》描绘南唐中书舍人韩熙载的宴乐生活,画面共分“宴后”、“宴乐”、“宴舞”、“小憩”、“闻笛”、“曲终”等六个场景。在“宴后”段落中唐寅增绘了一个大折屏,屏的左方加绘了一张方桌,屏的右方加绘了一个座屏,使画面比原画的可视性更强、更有生活味道。
唐寅摹本《韩熙载夜宴图》
“宴乐”段落中没有增添家具,但在画面的条案的枨子明显作了变化,罗汉床的围子板也用上了“云石”装饰,使得苏州“味儿”更浓,家具的文人气质更具明式家具特征。
唐寅摹本《韩熙载夜宴图》
在“宴舞”段的画面中,唐寅在画的主人翁的身后加绘了一张条案和一小插屏,在长案后加绘了长桌,并在其右下方增绘了一前屏,使家具与画中主人相互生辉,主人翁形象更加生动。
条案和插屏均是明代经典式样,条案作云纹宝剑腿,案屏作绦环板结框内镶绦环板式样;长案两张案子均带有桌围,四面平杌凳亦做云纹角牙式样。
“小憩”段的画面,唐寅增绘了折屏、座屏和月牙凳,画面生活气息浓厚。
唐寅摹本《韩熙载夜宴图》
“闻笛”段,加了大折屏和锦缎前障。此外,每个场景的转换之间还增添了大量的园林赏石及盆景景观,这些设置均是晚明苏州地区文人对园林居室艺术的追求。
“曲终”后又加了两座折屏和一张桌,一张斑竹架子床,使得画面的造型别致、人物栩栩如生,韩熙载独自沉思的情状跃然纸上。在这段画面中的唐寅所绘的班竹架子床,造型简练、比例匀称,是其精心设计和加画的家具精品。
唐寅在整卷画的临摹再创作中,除原作中二十多件家具外,又根据自己对苏州明式家具的爱好,独具设计增绘了二十多件家具,种类涉及桌、案、凳、屏等。仅凳就有方凳、腰凳、绣墩;屏有座屏、折屏和前障,且陈设适宜、布局合理。不仅起到了对原作的烘托作用,而且充分反映了唐寅对明式家具款式、布局的体察入微、熟知有素。作为画家、文学艺术家又对家具制作工艺具有如此独具匠心,这在中国绘画史上是罕见的。
家具制作工艺与陈设艺术是相通的,但这需要有一根“红线”将其串连,才会融会贯通,相得益彰。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发现、创造和鉴赏,综合反映了唐寅这样的文人的情怀。这是一种积极的、也比较纯真的精神面貌,由此透露出其文人的品格。文人情怀是通过精神来体现、以品格作为支撑的。由于这根红线的串连,不同门类的艺术创作在他们的调制中水乳交融,溢焕异彩。
当时云集在苏州的文人对家具的钟情确实是空前的,如与唐寅齐名的“明四家”之一的仇英,对家具也情有独钟。仇英人物仕女画代表力作之一《汉宫春晓图》所描绘的虽是汉时宫廷的嫔妃生活场景,但画中所展示的景物,特别是家具,是典型的明式家具。
“明四家”之一文征明曾孙文震亨是明代大学士,其所著的《长物志》中,有一件具有保健功能的家具滚凳,用乌木做成,长二尺宽六寸,用四桯镶成,中间有一竖档,一般为文人书房中在书案下所用,用脚踏轴,来回运作可起活血化瘀的功效,至今仍然沿用。从唐寅、仇英、文震亨等明代大家对家具的参与程度看,与其它朝代相比,明代文人参与家具设计,可谓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其参与家具设计之多、阐述家具理论之深刻是任何一个朝代都不能比拟的。而且,这还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一个群体现象。也正是有如此众多的文人踊跃地参与家具的设计制作,为明代家具的形成和中国家具艺术的辉煌成就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
重庆博物馆藏
唐寅临《韩熙载夜宴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