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的“微妙”|陈雪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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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微妙”

我们看小说，特别是被普遍认可的好小说，一般都是以故事取胜的，有了故事性然后才谈得上思想性、艺术性以及语言风格等等。因此更多的作家在小说创作之前总是在寻找生活中离奇古怪的故事。在构思过程中又在挖空心思虚构情节和细节，力求让小说跌宕起伏，用感人的故事和出其不意的故事结局打动读者。这种创作方法说是技巧也好，传统也好，文学回归也好都有其渊源无需多言。问题是更多的小说家没有达到自己的初衷。始终没有写出让读者震撼或者叫读者回味隽永的作品。反而是左一个传统右一个现代的教条束缚了小说家的想象力和观察力，令更多的初学者望而怯步，茫然四顾，茫然不敢下笔和不知从何写起。

读了葛佳的一篇中篇小说《老同学》（《北京文学》2007年一期）之后，很受启发，这种困惑和担心似乎多余，不是说葛佳点化出小说创作的成功奥秘，而是在《老同学》的小说中，葛佳不是以故事见长，而是对人物内心的细腻描写和人性深处的微妙变化进行了认真探索而出彩。她的小说充满嚼头，有一种超越生活故事本身的味道。

暗自揣摩：其实好小说不一定是大作家或名作家所作。不单是小说，其它好文章、好作品也一样。葛佳是第一次写小说，《老同学》中篇算是她的处女作。而且在创作这个小说之前，她没有想过要投稿发表或者是赚钱糊口，只是为了母亲一本叫做《家》的书。母亲说你在国外写篇文章寄回来加盟进去，什么题材都可以，文章长短也不限，就从你的角度。然后葛佳就开始尝试写，先试了散文，又试了小说，散文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小说又在《北京文学》发表。更为难得的是她的文章一出笼即引起读者和专家的广泛关注。著名作家梁晓声就写了评论文章《关于我们的“微妙”缺点——评葛佳的〈老同学〉》。梁晓声的点评可以概括为以下三个方面：一、葛佳的《老同学》算得上是一篇不失微妙之处的小说；二、《老同学》是幽默的，但不是黑色的幽默而是灰色的，即那一种仅使我们尴尬，但还不至于刺痛我们的幽默；三、葛佳的文章很有特点，一般而言小说的文章总是会多少呈现出作者的性别基因来的。但《老同学》的文章却介乎中性状态，这是尤值一提的。梁晓声甚至说因为这一种文字特点，或许将会成为葛佳以后小说的“品牌”特点之一。

说到这里我们自然要回顾一下小说的故事情节，葛佳的《老同学》所写的故事非常简单。说的就是一对老同学之间人对人的嫉妒心。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古今中外的小说或戏剧千百次地揭示过这个话题。从这个角度说，葛佳的小说立意并不新鲜，而且我们凭生活经验可知，人对人的嫉妒，一般不会发生在不相干的人们之间。我们不会嫉妒一个别单位的不熟悉的年轻人提了干；更不会去嫉妒哪一个老外中了大彩，但我们会嫉妒身边特别是熟悉的人。比如，女人会嫉妒同事她怎么比我年轻漂亮得宠，她的日子过得比我好；男的会嫉妒同乡、同学他怎么能如此飞黄腾达、春风得意，发财升官世上几乎所有的好事都摊在了他的头上。《老同学》就是抓住人的这个普遍心理也可以说是人性的弱点，从老同学郭新对黄启明的嫉妒心做文章。

大学同学黄启明的事业很成功，可谓是顺风顺水、诸事如意、入仕腾达、经商发迹、香车宝马、妻荣子贵。郭新却屈居于一所大学任教，工作几十年连个正高的职称都没捞上，日子过得拮据而寒酸。郭新对黄启明的嫉妒心理很微妙也很特别。比如黄启明开明绅士的风度，出手阔绰的潇洒，呼风唤雨的派头都让他很痛苦。但老同学毕竟是老同学，而且黄启明一直不拿郭新当外人，几十年来一直保持着那种亲密往来的挚友关系。黄启明的孩子读书不如郭新的孩子勤奋聪明，唯有这一点让郭新很感欣慰。而且愿意帮助黄启明的孩子为上电影学院去跟当教授的姐夫说情。而当黄启明的儿子在初试、二试都过关斩将顺利通过，而且很有可能将成为电影学院的高才生，成为日后的电影明星时，他又开始嫉妒了。他后悔自己当初的举荐行动，甚至几次专程去找在电影学院当教授的姐夫，目的都是想把黄启明的儿子拉下来。但当郭新获悉黄启明已检查出胃癌晚期，生命的时日不多时，他又兔死狐悲地难过起来，并为自己的行动深深地自责和内疚。上苍眷顾黄启明，癌症是误诊，黄启明非但死不了，反而活得更加强壮滋润，郭新又陷入了新的痛苦之中。因嫉妒而生的痛苦是难言的痛苦，郭新的心灵煎熬就可想而知了。

本来老同学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关系。但由于人人都长上了嫉妒这种恶疮，便会时常肿胀发作而疼痛。葛佳没有把郭新当恶人来写。是恶人倒也好办，他可以对黄启明的春风得意的美好生活实施破坏，并通过破坏来消减他的痛苦。但那等卑鄙下贱的事郭新显然做不出来，他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去破坏黄启明的儿子考上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好事。葛佳写的正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注定成不了小人做不了恶事的郭新。嫉妒体现在这个人身上才显得微妙、可信、隽永无穷。（原发《中华读书报》）

陈雪

陈雪，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等各地报刊发表百余万字，出版《东征！东征》《时光印格》等十部，获“当代散文奖”“中国作家小说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广东省五个一工程电影奖，图书奖，戏剧奖等，有作品收入《高中语文阅读》《中国散文年选》《高考模拟试题》《中国散文排行榜》等文集年选。现任惠州市作协主席，《东江文学》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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