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寡妇【小小说】
陈捷
早上吃早点,没地方坐,有一个中年妇女向我招手,示意我她那儿可以腾出一个地方,她们一桌坐了好几个女人,我压根儿没打算往那边凑,早过了对女人有感觉的年龄,但是,我右手受伤了,用绷带挂在脖子上,只有一只左手可用,你要是用左手端着一碗面条,右手用不上,难不成把头伸到碗里去吃?
我走过去礼节性对象那女人表示了谢意,就坐了下来,财鱼面上桌以后,我一直低着头用左手慢慢把面条送进嘴里,再也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几个女人基本上都是四五十岁年纪,有的操湖南口音,有的操河南口音,有的操辽宁口音,只有一个年纪最大的操本地口音。那个操湖南口音的女人吃的是一碗鳝鱼面,那个操河南口音的女人吃的是一碗牛肉面,那个操辽宁口音的女人吃的是一碗腰花面,那个操本地口音的女人吃的是一碗包面。
操湖南口音的女人说:“我这个生意做不下去了,这个月又亏了三万多块,再这么亏下去,下次我就请不起姐妹们了。”
操河南口音的女人说:“还是我比较可靠,上班坐办公室,风不吹雨不淋,旱涝保收,发不了财,穷不死。”
操辽宁口音的女人说:“我要是你早就收手不干了,躺着吃后半辈子都吃不完,何苦来?不像我吃男人饭,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
操本地口音的女人说:“你请不起客,大不了大家AA制,也不把你为难。”
这就带来一个疑问,这些不同地域不同职业不同习惯的女人是怎么纠集在一起的呢?我迷惑了。
湖南女人就是那个向我招手的女人,她对着其他女人叹息说:“唉!我就是一个电灯泡,每次陪着别人去相亲,别人再婚了,我还是独守空房。昨天,我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五十来岁,女儿大学毕业嫁人了,有房子有车,机关干部,一表人才,结果被我带去陪伴的女友抢去了。”
几个女人突然豪放起来,一起“哈哈”大笑说:“跟我们一样——寡妇命,哈哈......”
至此,我才明白,她们是因为共同的命运纠集在一起的。
大家都笑完了,河南女人说:“昨天,那个离婚的死鬼男人想起我来了,打电话约我去,我以为他想复婚,谁知一去他就跟我说,儿子在大学玩女朋友,花销大,问我能不能给儿子赞助。我还不知道那个死鬼男人?每日里花天酒地,挥霍无度,没钱花了,想把儿子的负担推给我,既然离婚了,儿子归他,也跟着他姓,关我啥事?不复婚,想要钱门儿都没有!”
辽宁女人估计常看香港电视,她说的很直接:“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死了这条心吧,你们!”
操本地口音的女人年纪最大,说话也最稳重她说:“男人该找你还得找,再过几年我们做保姆都没人愿意要了,现在的男人要求保姆三同,老女人谁还要呢?”
听了几个老寡妇互述衷肠,我也替她们感觉命运弄人,这几个寡妇从模样上看,年轻时并不差,虽然上了些年纪,年轻时的影子依稀可见。
就在这时,过来一个资深帅哥,看模样怕是有七十来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虽然老了仍然显得气宇轩扬,拎着一个茶杯,向早点摊走来,湖南口音的女人大约与他很熟说:“熊哥,我请你吃早点,吃完了我们一起去逛公园。”
被称为熊哥的男人说:“吃早点多大个事情?你们这一桌我包了,要去公园也行,你把车开出来,你想去哪儿我跟着去哪儿,走路我不奉陪。”
湖南口音的女人说:“你嫌我长得不漂亮你直说,别拿话搪塞我,我拔一根毫毛比你的腰都粗,用得着你请客?你走吧!”
熊哥估计没见过女人发飙,蔫头巴脑地走了。
我也吃完了早点,站起来离开了那一桌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