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眼里的春天(77)
跟梅花把话说清楚我就放心了。周丽说得对,感情的事不能溜汤滴水含含糊糊,既然不喜欢人家就直接告诉人家,不要给别人留下幻想空间。好在梅花很明白也很平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我还没有起床梅花就来了。她站在寒冷的街道上,脸被冻得通红,一边跺着脚一边搓手哈气,间或轻轻敲一下橱窗玻璃,她喊着,吴主管,吴主管!嘴里呼出一串串长长的白色雾气。
天气这么冷,这妮子咋还越来越早呢?我怕她冻坏了,赶紧披上衣服去给她开门。
拉开玻璃门,寒气倏地扑了进来,我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梅花从外面低头往里一钻,正好迎面撞到我身上,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大厅的地板上。
我仰面八叉地倒在地上,梅花则趴在我身上,她两颊发红,胸口起伏,扑面而来的呼吸让我嗅到了一股温热的芳香气息,我有些慌乱感到心在怦怦直跳。她羞涩地爬起来,难为情地向我伸出一只手,我摆手示意自己能起来,可是她倔强地伸着手非要拉我起来,我只好搭住她的手让她拉一把,她的手冰似铁。
突然这么亲密地接触了一下,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最后还是她红着脸打破尴尬的沉默对我说,主管,不好意思,天冷,你赶快穿衣服莫冻着了。
我红着脸嗯了一声回小屋收拾自己。
再出来的时候,梅花像变戏法一样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热干面塞到我手里,她用急切的语气叮嘱,赶紧乘热吃,收银台上还有打包的蛋酒。
我是一个敏感的人,她仍然对我这么关心说明她还没有放弃,感觉此刻应当毫不迟疑地拒绝她的好意,于是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她,谢谢你,梅花姐!
梅花似乎吃了一惊,她用有些哀怨的表情望着我,使我不知所措。我知道她仍然喜欢着我,明明知道不可能,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这一点我无法理解。她对我好,难道真的就这样义无反顾不求回报吗?
看她快要哭了,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把递出去的钱收了回来,默默地吃着她买给我的面条,又感激又难过说不出来的别扭情绪。她脸上恢复了轻松的表情,高高兴兴地忙碌着。快到中午十二点钟的时候,真维斯厂家的范经理突然来找我办事,我匆匆给燕子交待了一声就出了门,梅花悄悄撵过来跟在我屁股后面问我,主管,你回不回来吃饭啊?
我跟范经理前后脚跟着,她这一问倒像是提醒人家中午要请我吃饭似的,我很尴尬,回头瞪了她一眼道,当然是回来吃啊。
范经理是个精明人,转身对梅花说,你们主管中午跟我一起吃饭,你们就不用等了。
知道他误会了,我立马打住,别别别,范经理,办完事我还是早点回来,您要是跟我客气就显得生份了。
梅花完全没有心眼,她接腔道,是啊,我买了你喜欢的猪肝汤,你要是不回来就浪费啦呀。
范经理裂开嘴乐了,呵呵,吴主管原来有温馨的猪肝汤喝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范经理暧昧的笑容充满了内涵,我想解释一下,转念又想到解释得那么清楚是不是会让人理解为我在暗示要他请我吃饭呢,所以最后没有吭声。
走到街对面了,范经理还回头瞄了一眼梅花,他问我,梅花是你女朋友吧?原来没大注意,最近发现这个妞越来越靓了,呵呵,是不是最近被爱情滋润的呀?
我苦笑,您老人家别笑话我了,我哪有这个福气啊?
范经理不相信仍是一脸坏坏的笑,不是真的吧?嘿嘿,如果她没有男朋友,那我就去追她咯。
范经理是广东人,有着很典型的南方人特征:个头不高,皮肤黝黑,额头宽嘴唇厚,鼻子很大。本来皮肤黑的人就显老,再加上他的头开始谢顶了,我们就都以为他早结婚了甚至孩子也有好大,其实人家才二十五岁,比段雄刚还要小。
他说他要追梅花的时候,我的心突的往下一沉,梅花可不能找这样个“老头”,转念又有些自嘲地想到,人家喜欢什么样的人那是人家的自由,关你什么事呢?尽管想明白了但还是抑制不住淡淡的伤感,脑子有些乱。
跟范经理办完事,我坚辞了他请客的好意,也没有回去喝梅花的猪肝汤,在前进四路随便吃了碗拉面。
回到店里,梅花就热情地跑过来对我说,吴主管,汤还是热的,赶紧吃吧。
段雄刚和燕子在收银台后奇怪地打量我们,他们的目光里颇有微词让我感到不自在。我毫无笑容用稍觉疏远的口气对她说,谢谢,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梅花脸上流露出失落和惶惑的神情,你不是说不跟范经理一起吃饭吗?
我怕让另外两个人看笑话,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我没有跟他一起吃饭,刚才饿得太厉害了,就在前进路买了碗拉面吃了。
这也是实情,可是梅花听了却很受打击,一双大眼睛里氤氲着晶亮的迷雾,我心里有些不忍,但看到段雄刚和燕子在交头接耳的议论只得硬起铁石心肠。
梅花幽怨地说,我一直在等你吃饭,你不吃的话应该提前给我说一声啊。
我暗暗叹气,梅花太单纯了。
整个下午,梅花像个梦游人似的心不在焉。今天是星期五,本来下班以后要去武昌的,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向她开口请她晚上顶替我值夜。是啊,怎么好意思呢,她把我腾出来好让我去见另一个女孩,这不是对她更大的伤害吗?算了,算了,以后改到轮休的日子白天去武昌吧——星期六和星期天是店里最忙的时候,不能休息,这样我只能在平常的日子去见周丽和钱克文了,他们要上课,顶多只能中午匆匆地一起吃个饭。
傍晚,天空的乌云阴沉沉地压下来,看起来像要下雪了,段雄刚和燕子两个都说家里有事给我打个招呼就提前溜了。我怕再晚不好搭公交车就催梅花也早点回家,她抬头讶异地望着我,你今天不是要去武昌吗?
我怕她发现我内心的秘密就笑着对她说,太冷了,我不想两头跑。
梅花情绪低落,哦,那我晚上就不用留下来了?
我没有察觉到她语气中的为难,只嗯了一声,梅花说好吧,起身出了门。
好冷,下雪了,连绵不断的雪花闪闪发光地从天空纷纷落下,很快,橱窗底下就披上了一层冰冷的泡沫。城市突然安静了下来,能听到雪花落下来的那种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窸窣声,你若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好像又听不见,更准确的说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我忽然感觉有人在喊吴主管,吴主管,仔细听,好像是梅花的声音,我向四处观望却看不见她,难道这也只是心灵的声音?但这个声音明显还在持续,我焦急地喊了一声梅花从床上爬了起来,原来是我做了一个梦。
橱窗玻璃被敲得砰砰的响,真的有人在敲门,我警觉地披上衣服顺手抄起床头的塑胶警棍摸进大厅。
外面没有下雪,梅花正站在窗外拼命地喊我,吴主管,吴主管
她怎么这么晚到店里来呢?
风中散发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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