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21
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三部 护士们的故事 护士长
21
我躺在床上,闭着眼,房门关着,很安静,可我睡不着,我在体会疼痛感。这是一件没有办法研究的事。检查报告上写得很清楚。但我总觉得我的疼痛不只是报告上那些数据所说的情形。报告是疼痛的表面数据。真正的疼痛,其实并不在那些数据说明的地方。腰的间盘不好。两只脚穿不得鞋,两腿穿不上裤子。鞋和裤子当然是要穿的,强忍的疼痛这时候,根本不在腰上。谁不知道全身是相连的。问题就在这相连上。譬如一只手指砸伤了,外皮撕裂了,血流了很多,当然会疼痛,可那疼痛只在那个被砸的手指处。神经是什么东西,它把身体此处的伤,在别的地方反应疼痛。它真有这个本事。扎针和熨烫,按摩和拔罐,实际上都是在找神经谈判。神经比身体重要,身体听它的。把神经弄爽快了,身体就安生了。
护士长来了。我想起来。“你躺着吧,躺下一次不容易,感觉好些了吗?”
她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我这样想。“好些了,应该好些了。”
“刚来的病人去哪了?你中午见他了吗?”
“不知道,没见。”
她还想说什么,可没有说,也没有立刻走。走到21床边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出去了。
“你要找他吗?他回来了,我告诉他。”
“不用了。”她头也没回出去了。
我不再胡思乱想,但还是睡不着。这是中午下班时间,护士长当班吗?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我躺着没有动,不应该是护士长又来了,她刚出去没有十分钟。是他,我还是没有看到他,也许他推开门后又出去了。没有任何声音。我闭着眼睛,想睡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听到卫生间里哗啦啦的冲水声。他从卫生间出来后,脚步轻轻的。我没有睡着,感觉到他走到床边,然后坐到床上,最后躺在床上,我依然闭着眼睛。他轻声轻脚,一定以为我睡着了。他也许也想睡一会儿,不打搅我,实际上也是不想受打搅。护士长说不用我告诉他。告诉他什么?护士长没有说要来找他,即使是来找他,护士长的话说得很清楚,她也只是来看看,没有什么话也没有事,赶着让他知道。这一会儿,我还不知道他和护士长是夫妻,所以,对护士长来找他的态度,感觉不太正常。所以,还是按护士长说的话最为妥善。
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他开始有了鼾声。和我相比,他该算是来疗养的。我也有了睡意,但我只能困在疼痛里。护士长又进来了,我依然闭着眼睛,能感觉到护士长走到21病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又出去了。最后,我听见了着门声。
202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