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徽州（81）甜滋滋的金丝琥珀蜜枣
舌尖上的徽州（81）甜滋滋的金丝琥珀蜜枣
司马狂/文
提笔写金丝琥珀蜜枣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它有多么的好吃。而是不由自主忆起17岁那年夏天，随父母亲一道，辗转前往河北某县乡下的枣厂做蜜枣的往事。那些年，吾乡青壮劳力，总是会在暑期，大批量前往河北山东一带，做技术输出。鲁冀二地，言及歙县做蜜枣的师傅，那真的是纷纷竖起大拇指。更早的时候，乡人们，还曾前往苏州一带，做加工蜜枣的大师傅。发展到后来，年轻的夫妇会一同前往，女子通常是给丈夫打下手的。于是，没有了大人的束缚，顽童们的暑假格外放纵。我读学前班那年，父母就是一道去了山东做枣。寄养在大姨家的我，是嫂子带着去报的名，出生日期都报错。待到父母归来，学校也只能将错就错……
外公跟父亲说，只要你会煮饭，就会煮枣。后来，父亲带着我去河北的时候，亦将此言，赠之于我。初时，我不信，后来真的跟随父亲做了几天，倒真学得有模有样！只是，青葱的脸庞显露出少不更事的模样，河北老板（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姓任）极不放心。于是，我便在父亲的指导上，主要负责烘房的工作。酷暑之下，进烘房，个中滋味，不足道也。后来，我远离故乡，出外讨生活。整个歙南的乡人，不知道究竟是哪年开始，都不再远赴北方做蜜枣。当年，成群结队的同乡人，相携着离家做枣的画面，再也不曾出现过。
金丝琥珀蜜枣的金丝，其实是摘来的枣子，用一把小刀，以极快的速度，划上一条条的细丝，这是极其考验手上分寸和耐力的工作。那一刀下去，深不得，浅不得，需要恰到好处。稍有疏漏，都会严重影响枣子最后的口感。经验老道者，可以一边跟你闲聊，一边双手翻飞，悠忽间，一个枣子便切好，你还未曾反应过来。后来，勤劳的徽州人，发明出一种机器，整个枣子塞进去，脚下使劲一踏。机器顶部的铁棍冲下来，借着那股子冲劲，枣子进入圆筒内，两边密布的刀片，便瞬间完成切枣的工作。只是机器虽然省了人力，却总是没有人工切枣来的美观。赶上枣子太大，机器塞不进去，还是得人来切。所以啊，这大的枣子，之所以贵，可不仅仅是因为枣子本身大。
煮枣需要土灶，砌好的灶台，差不多半人高。架上铁锅，灶膛里烧柴。等我去河北做蜜枣的时候，里面已经是烧煤的啦。火旺起来，倒入适量的白糖，熬出糖稀。洗干净的枣子，倒入锅内，搅拌均匀。隔一段时间，就得去搅拌一会，不然容易糊锅。枣子在高温的作用下，尽情在白糖的裹挟里，舒舒服服的泡着澡。咕嘟咕嘟的声音响起来，枣子也随着滚起来的糖浆，上下腾挪。如此反复，直到肉眼能瞧见枣子喝饱了糖水，开始变了模样。便要在高温下，直接把铁锅连锅带枣一齐拎起来，倒入事先准备好的竹篓中。竹篓架在木架子上，底下是一口干净的锅。虑出来的糖水，直接滴入铁锅内。记得那年在河北，一字排开有二十余口锅，父亲背负双手，一路走过去，边看边敲锅沿。但凡他敲过锅沿的，那就是枣子已经煮好。我便亦步亦趋的跟上，扎好马步，气沉丹田，双手各抓一个锅圈，直接给它拎下来，倒入竹篓。二十来口锅，一口接一口的端起来，倒下去，丝毫不觉疲惫。再看看如今，日渐隆起的啤酒肚，哪里还做得了这些活计。
煮枣的那个糖，会结晶，形成糖锅巴。大人们，总是会将这些糖锅巴收集起来，带回歙县老家。背着行囊，还未到家，父母便会呼唤着孩子的乳名。孩子们，飞也似的直奔而来，虽说也是好久不见父母，甚为想念。但更为紧要的，大概就是那些个糖锅巴。猴急猴急的从父母的背包里，拆开糖锅巴，一口丢入口中，甜滋滋的，美得很。回头还会在玩伴间炫耀着，那些父母尚未归来的小伙伴，就只能极尽讨好，只为了一同感受这甜蜜的滋味。最后收锅的那锅枣子，通常也都会归了做枣的师傅。这蜜枣，除去送给城里一些不会外出做枣的亲朋故旧以外，基本上要一直留到过年。大年初一一大早，蜜枣、银耳、板栗一同煮的甜品，那是必不可少的。有枣，有栗，寓意着早早得利，甜滋滋的一碗，那是对来年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只是，物是人非，这些年，初一的早上，再也吃不到这样一碗甜品啦，那甜蜜的味道，只残存在我的记忆当中。偶尔，从脑海的深处被翻出来，回味过后，又会尘封回去。
糖水虑罢，枣子要置于箪簸里，放入烘房里面，静静等待着。高温将吃饱了糖浆的蜜枣，烘烤得褪去多余的水分，这样才能长久的保存。早年间，人们总喜欢把一年里最好的东西留到春节方才食用，枣子也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焕发出另外一种生命状态，如此方能留存到春节。只有历经高温烘焙出来的蜜枣，才能叫做琥珀蜜枣。大抵就是这样的形态，同大自然中琥珀形成的状态，有异曲同工之妙吧。也不知道，当年是哪位独具慧眼的高才，取出“金丝琥珀蜜枣”这么文雅，又极其贴切的名字来。多少年来，魂牵梦萦中，总会想起年少那个我，做着蜜枣，看着自己豆大的汗珠，摔进土坑中，溅起一个个泥坑。那辰光，虽然穷，却无比的快乐……
文末重点感谢“徽州往事”，本文所有图片都由他们无偿提供。这是歙南一位年轻的90后汪颖聪，放弃浙江的高薪收入，回到家乡创办的徽州土特产电商销售平台。年轻的他们，满是乡愁，总希望能将更多他们从小就吃惯了的美食，用打动所有人的图片和视频，分享给更多的人。不论你是否是徽州人，我想，你都会被他们的这份情愫所感动。某宝搜索“1667徽州往事”，就能直达他们的店铺哦，想买本文所写的金丝琥珀蜜枣可以直接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