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二的那几年
作者 ▏ 尘埃
瓜娃子才想当知青,但在那个年代,大多数青年人是别无选择的。1970年,还在上初二的钱老二,不想毕业后去当知青。他给父母说,他想当兵,都要想疯了! 要他们找熟人,弄个参军指标。父母利用援藏时的人脉关系,经一番活动后,真还为他弄到了一个参军指标。
那时能当兵,可谓是无上荣光。年底,部队到成都来接新兵,钱老二顺利穿起了崭新的军装,并被指定为临时负责新兵连训练的带队工作。洋洋得意的他,在同学们面前趾高气扬地晃来晃去,一一作告别,引来一片羡慕嫉妒恨。
在搭载新兵的卡车,就要从成都兵站出发时,一个穿中山装的国家干部,气喘吁吁地朝军车跑来......他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叫喊:哪个是负责接新兵的军官?我有重要情况要报告。一个接兵干部,嗖地一声直立在军车上,威风凛凛地说:我是。那个国家干部立刻呈上一张盖有红色印章的信签纸。接兵干部看完信签纸里的内容后,盯着钱老二说:你是钱xx?钱老二点头,心捏紧了!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到他的耳里:下车吧,你还需要重新政审。
钱老二机械地服从着命令,下车,脱还军装......那几分钟的时间,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脱掉军装后的钱老二,僵硬地立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载着新兵的军车缓缓启动......第一次体会到了深切绝望的滋味。
这是为什么?钱老二实在想不通。转身,他看见那个国家干部还没有离开,隔着三、五米的距离,正盯着他,满脸高涨着胜利的笑容。钱老二觉得他面熟,捋一捋,想起了,这人是父亲单位政工组的一个干部。几天前,为了开一份参军证明,卡在了他那里。当时,这个干部说:你爸的成份是破落地主,你妈疑似参加过三青团,你还有资格参军?我是不可能给你开证明让你参军的。
当天,钱老二没有将这个情况给接兵干部汇报。接兵干部在出发前,没有见到他的证明,叫他记住要后补,钱老二答应后,以为自己已过关了。没料到,那个干部,竟然在他们出发之际,飞奔到他们军车前,亲手断送了他儿时就有的军人梦,毁了他的大好前程。
这就是江湖,给即将跨出校门的钱老二上的第一堂课:凶险!
1971年初,钱老二初中毕业,在支边和下乡的两可中,他选择了下乡。他下乡的地方离家不算远,在四川德阳罗江镇的某公社。离开成都那天,父母因工作原因,未能前来送行。有两个留城的同学爬上车来陪他,说要送他至生产队。
一年前,他爬上的是一辆军车,可是他被下了车。如今,他多想被下车,却没有人来叫他下车。在一片锣鼓喧天声中,他假装揣着一颗红心,黯然神伤地奔赴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那年,他十七岁。
中间钱老二,左右是送他到生产队的同学
钱老二和一个叫丁丁猫的知青分配在一个小队,同住一间干打垒的土屋。后来听说,当时知青的安置费没有落实到生产队,队上也就无力给知青盖房,将一间小牛圈收拾出来,暂时安置知青。这间屋无窗,白天靠屋顶的几匹亮瓦采光,晚上用油灯照明;大概是漏雨,屋内的地下泡得耙兮兮地;厕所在房子后,是个露天粪坑。生产队长问他们有什么要求,他俩提出房顶要捡漏、再加几匹亮瓦、地上铺点干泥巴、粪坑周围要遮一下。
正面开着门的是文中提到的堂屋,右侧的小门是钱老二和丁丁猫当年的住屋
知青的到达,是生产队的大事。
第二天大队部召开了隆重的大会,大队书记发表讲话:毛主席说嘞: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知青同学们,你们首先要有阶级斗争的观念,看清阶级斗争的形势。我先来把九个生产队的阶级斗争情况全面介绍一遍:一队有个大爷,解放前当过土匪,他叫......;二队有三个地富子女,他们叫......;五队有二个国民党时期的袍哥......现在把二队的蔡xx、五队的王x、九队的苏xx揪出来,批判一下。三个批斗对象,两男一女,陪斗六人。他们的罪状基本是出生不好,又不好好改造。其中九队苏xx的罪状令知青们不可思议,他犯的是流氓罪。据社员群众举报,说他多次强奸生产队的母牛。苏xx男,四十岁左右,父亲是大地主,土改时被镇压。这样的人在农村是不可能有伸展的生活,娶不到老婆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估计他实在不想生而为男人,便奋不顾身尝试去当一头公牛?再者,群众的举报是否属实?在那个时代背景下,苏xx这类人,连正常的呼吸都有可能被定罪。
这次批斗会对钱老二刺激很大,他暗自在想,要是自己是苏xx,今生今世,拼死也要当一头猪。人和动物固然都有一死,但猪一生好吃好喝、不做活路、也不受气,死得其所。
不管生产队有多少地富反坏份子,广大的贫下中农,都得起早贪黑,终日忙碌农活,力争年底不倒找钱给生产队。当时,钱老二所在生产队10个工分折合0.4元。知青一样要鼓劲,否则,到了年底工分挣不够,要找家里拿钱来贴,谁都不愿意。
就这样,知青们刚下乡时的优越感,在与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中渐渐消失。他们和社员们同工同酬,也得起早贪黑地担泥巴、插秧子、割麦子、担粪水、背粮食、拌谷子、挑氨水......
在刚下乡两周后的一天,钱老二就被派工送花生。花生厂离他们生产队有20几里路,社员们要挑一百斤重的花生,为了照顾钱老二,让他挑七十斤重的花生。就这样,钱老二也跟不上社员的脚步,为了不影响送花生的时间,领队社员叫农民青年周富贵陪着钱老二,一路走一路歇。周富贵说:这个活路算轻松的了,累了,还可以剥几颗生花生来吃,重活路你还没有摸到。
是啊,重活路总会接踵而至。生产队山上的土地贫瘠,需要田里肥沃的泥来中和。每年一次,社员们就要把冬水田的稀泥翻出来,往山梁上担。在担稀泥的队伍里,大家排着队,打个光脚板儿,像蚂蚁搬家一样,一根细线,从田里通往山梁......钱老二也在其中,他感觉自己挑的不是泥巴,而是铁坨坨。多少次,他装着要拉屎,脱离蚂蚁队伍,跑到山上僻静处,倒下休息,口渴时,将就在水凼里捧水喝......
到了栽秧子的季节,钱老二最怕广播里传来队长的声音:社员同志们,毛主席说嘞,为人民服务,明天栽秧子,大家要鼓劲啊。插秧子是在田里跟农民并排进行劳作,农民手脚麻利,你必须跟上趟。几天下来,以为自己的腰杆都断了。还有薅秧子,用脚把水稻周围的杂草踩在脚下,脚杆上全是秧苗和杂草划过的红道道,难受无比。钱老二经常抱怨:这是人干的活吗?接着他又自答:是呀,农民世世代代就是干着这些活路,一路活过来的呀!这,不禁让他心生悲凉......
当然知青生活中也有温暖和有乐趣的时候。
当他们没有柴火烧时,喇叭里就会传来队长的声音:毛主席说嘞,要关心人民群众的生活。周富贵给知青钱老二他们送柴火去,快点。这类事在日常生活里时有发生,让人暖心。
知青嘛,是有知识的青年,他们也会在枯燥的生活中找乐。下乡后,起码有三次,生产队有人家娶亲,没有邀请钱老二他们知青去吃九斗碗。肚子头清汤寡水、饿痨饿虾的知青们,想到革命要靠自觉。于是,他们少则六人,多则十几个人,带着下乡时不知谁送的“毛选”几套,自觉上门娶亲家,献上“毛选”,开口说道:毛主席说嘞,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接着他们就霸占了整整一桌酒席。
钱老二和丁丁猫家庭成份都是“灰鸽子”,即麻五类。在下乡的第五天,他们通夜深谈后,就清醒地认识到: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幸福,全靠我们自己。他们没有红五类的天生优越条件,他们自己就要创造条件。比拼劳动,他俩也没有把握能拼得过别人,以一技之长,或许为以后走出农村可以加分。钱老二会拉二胡,丁丁猫会吹长号。丁丁猫说会吹小号的人少,叫钱老二改吹小号。钱老二同意后,丁丁猫叫他成都的兄弟,把家里哥哥留下的一把旧小号带来给钱老二吹。
这以后,钱老二和丁丁猫一有空,就在生产队的田埂上、房门前、堰塘旁、山坡上使劲地在那吹啊吹......长号、小号声随风飘荡,遍布到生产队的卡卡角角,直抵家家户户。不久,全大队乃至公社都知道,有两个知青会吹“叫叫”,吹得之巴适哦!
钱老二吹小号还要戴白手套
公社学校校长的儿子要结婚了,准备大办婚庆三天。校长托人来找会吹“叫叫”的知青去助兴,管三天婚宴伙食。钱老二十分兴奋,想到邻队还有个知青会拉小提琴,赶紧把他也叫上,一起去打三天牙祭。
这次婚庆演奏对钱老二来说,是下乡以来最幸福的三天。不仅好吃好喝,还获得了校长及公社干部的一致好评,为钱老二后来去县文工团,奠定了基础。
当然,光靠一技之长还是不够的,老知青给他们传授经验有:要想早点出去,必须要和公社的各级干部搞好关系,招生、招工时,全靠他们推荐。搞好关系,不能只凭一张嘴,润滑剂,递烟是最起码的。钱老二父母在他读书时,就千叮万嘱他不要抽烟啊!顾不上了,适者生存,钱老二不费劲就学会了抽烟。三角八一包的光荣、大前门是递给公社和大队干部的,二角一一包的飞雁、黄金葉是递给小队干部和给自己抽的。每次回成都还要给社员们带打火石、酒曲子、水果糖等。这种“打法”真还有效,赢得了干部和广大社员们的喜爱。生产队的队花红艳艳也喜欢上了钱老二,托人来说亲。
还没有下乡时,钱老二就励志下乡后要早点回城。下乡后更是削尖脑袋,想尽办法早点离开农村,不可能在农村结婚安家。但那顿相亲饭又实在舍不得错过,钱老二假装诚意,带着丁丁猫去红艳艳家相亲。
红艳艳,一米六的个头,苹果脸,身材适中,一双杏眼水灵灵地......那天,她身着走人户时才穿的碎花衣服,在钱老二一跨进她们家门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神就像追光灯似的,一直撵着钱老二不放,一脸红霞在亢奋中大放光彩......相亲现场来了红艳艳的七大姑、八大爷,酒席摆了三桌。众长辈对钱老二的打量,像聚光灯,让钱老二很不自在。他不给那些长辈们对话,也坚持不与红艳艳对视,只对着丁丁猫,说了一大堆废话。直到开饭,他才轻松舒坦起来,饭桌上的嘎嘎和有油水的菜,让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转移......饭后,钱老二嘴巴一抹,借故说下午还有事,赶紧要离开。跨出房门时,听见红艳艳在他们背后,冒出一句:明天公社要放电影,你们去看吗?钱老二不加思考地说:嗯,要去,要去。
第二天晚上,钱二娃和丁丁猫都不敢去公社看电影,怕遇到红艳艳。相亲后第三天,媒人上门来打探钱老二的态度。他支支吾吾地表示:这事我父母不同意,他们说,我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这以后,钱老二再也不敢为了满足一顿口福,假装去相亲了。
当年,另外一个生产队的女知青,做了一个与钱老二反向的选择。她想入党,十分执着。大队书记说:要有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实际行动,我们才会考虑你的入党问题。这个女知青不顾父母的坚决反对,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农民青年。婚后的她如愿入党了,为自己往后的人生谱写了一部波澜起伏的电视连续剧。那是另一个故事。
1973年2月一天,县文工团到公社来招有文艺特长的青年人。钱老二、丁丁猫等三个知青,在公社干部和学校校长的推荐下,顺利入选。当时是以借调的方式去县文工团,每天给他们记10个工分。他们仨兴高采烈地去县文工团报了到。
县文工团因为有他们仨的加盟,乐队实力大大增强。以致编排的节目个个都放射出毛泽东思想的伟大光辉。文工团决定在全县进行巡演。
借调到县文工团的三乐手
在县乐团,钱老二还吹过圆号
钱老二他们公社书记对县文工团提出要求,巡演的首场,要在本公社进行,理由是乐团的主力乐手都来自本公社的知青,县文工团同意了。十几年来没有文艺团体下乡演出了,演出当天,社员们从四面八方赶到公社露天戏台。戏台下堆满的人群不断向外伸延,周围的房顶、墙头、山坡上都站满了人。那场面像文革后期的某年,电影院放《刘三姐》,影院外人山人海、蔚为壮观的场景。
巡演三个月,县文工团几乎跑遍了全县的每个公社,《毛主席关怀咱山里人》、《挑担茶叶上北京》等革命歌曲、舞蹈像太阳一般,温暖了广大社员的心......当团里准备编排第二轮新节目时,传来了四川省中专技校招生的消息。
当时,钱老二大队有二十七个知青,只有三个推荐上中专技校的名额。这是一个充满着明争暗斗,需要血拼的较量。在知青们各显神通的形势下,钱老二也赤膊上阵,使出浑身解数要挤进那三个名额中去。
全公社有一百多个知青,公社干部不可能都认识。推荐上中专技校最后的决定权在公社干部那里,分管知青的秦书记尤为重要。钱老二还没有借调到县文工团前,每次到公社赶场,都要到秦书记办公室去晃一圈,递上大前门香烟几支,混个脸熟。借调到县文工团后,到公社首场演出时,钱老二就住在公社,和秦书记打得火热,曾经塞给他一盒大前门香烟。秦书记对这个才华横溢,懂得人情世故的知青好感有加。
为了争取上中专技校,钱老二向县文工团请假回到公社,晚上窜到秦书记的住所,先神吹一些巡演中的花絮,当秦书记听得心情无比愉悦时,钱老二突然冒出:书记,我想读书,想去读中专或技校。秦书记笑着说:这就要看你们大队能不能把你推荐上来啰......钱老二明白了,大队推荐是第一关。
那晚,钱老二因太晚,无法返回,就和秦书记睡在一张大床上了。
招生逼近,形势紧迫,钱老二离开了县文工团,回到了生产队。他隔三差五地往大队书记家跑,递了不少光荣牌香烟,还拿出县文工团给他的工作鉴定给大队书记看。有天,听大队书记说,老婆生病了,医生叫他们去成都大医院检查治疗。钱老三赶紧把这事揽下来了,不仅亲自陪书记及老婆去成都看病,还安排他们夫妇在他们家住了两天。
在与大队书记其乐融融、亲密无间之际,钱老二给队长汇报了一个重要情况:红五类出身,各方面表现优秀的知青王永革,和某个女知青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耍朋友);还经常跳“丰收舞”,洗劫公社和社员的财产——蔬菜、鸡鸭等等;当听说要招生了,王永革拿个笔记本挨家挨户要贫下中农推荐他。大队书记听后,一脸愕然......这个叫王永革的知青,就是当年把钱老二拉下军车的干部之子,由于父辈同在一个单位,他们下到了同个大队。
推荐中专技校的名单出来时,三人中有钱老二,没有王永革。钱老二想回成都,填报了成都纺校的机械维修专业,结果录取他的是德阳孝泉师专。钱老二赶紧跑到招生办去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德阳孝泉师专提前录取了你,县文化局要培养、留住人才。一心想回成都的钱老二,不想毕业后留在德阳,于是他放弃了去德阳孝泉师专就读。
之后,钱老二灰心丧气,懒得再在生产队做活路。他回到了成都,开始了为期三个多月的浪迹。他先混到金堂川剧团,为提高自己的吹号水平,跟到剧团四处演出,。一个多月后,听说云南那边有部队在招文艺兵,钱老二当即离开金堂川剧团,往云南方向狂奔而去。
一路上,他搭过运货卡车,遇到通泰的司机时,几支烟就可以搭一程。混火车的难度要大一些,有次钱老二遇到一个铁面无私的列车员,无票者坚决不能上车。火车启动时,钱二娃踩在车厢门下的脚踏板上,外挂在车门外。他抓紧门旁扶手,哼着铁道游击队的歌曲“爬上飞快的火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火车提速了,他的确骑在奔驰的骏马上,迎面而来的强劲之风,让他的歌声嘎然而止,不仅要闭口,连眼睛都要虚起。身旁的电线杆在火车的风驰电掣中,仿佛也飞奔起来......钱老二感觉自己的耳朵或是身体,随时都有被电线杆刮跑的可能!他感到了害怕,不要部队还没有找到,自己就牺牲在铁道线上了。幸好火车很快到了一个小站,他安全下了车。
两个月的风雨兼程,钱老二连进部队的一点缝隙都没有见到,就谈不上拱进去了。灰头土脸的他又回到了生产队,这时的丁丁猫又借调到县文工团去了。空空的土屋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一粒。钱老二想到了隔壁堂屋里的贡品,便蠢蠢欲动......在他住房的旁边,有一间十分低调的堂屋,社员们会不定期地到堂屋来献上贡品,祈求风调雨顺,有好收成。这天,钱老二运气好,堂屋里的贡品中,居然睡卧着一只肥鸡,钱老二当仁不让,把自己当活菩萨,把肥鸡顺走了......油灯下,他独自啃着一整只鸡,能辨识出这不是当天煮熟的鸡,但还没有变味!那天,是他19岁的生日。
生活又回到了周而复始的背朝蓝天、面朝黄土的农民生活。没有丁丁猫作伴的日子,青年社员周富贵经常找钱老二吹牛。这时的钱老二,总是口若悬河地一阵神侃。听得津津有味的周富贵,总是要给他带点咸菜、或几个鸡蛋、或一些瓜果来。周富贵曾说:我这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能当一个知青。妈老汉儿生对了,苦一阵,有盼头。而农民后代的我,只会是世代农民。那时,谁都没料到后来会有农民工进城。
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的拥有。当钱老二极度郁闷时,周富贵的“最大幸福”会使他聊以慰藉。作为知青,他并不是世间最苦的人,与周富贵相比,至少他还有出头之日。
几个月后,有中技校来补招生。大队书记早早给钱老二报了信,并叫他自己写一份推荐信,让队上的会计誊写一遍,送公社审批。并叮嘱他悄咪咪不要开腔,说补招名额很少。钱老二也明白了,这次不能挑肥拣瘦,不管啥子学校,出去了再说。很快他得到了水电五局技工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春节后去学校报道。当时,这事,全大队知青都不知道。
1974年的春节,知青们都回城去过节了,钱老二留了下来。这是他在农村过的第三个春节,前两个春节在农村过,是为了挣表现。第三个春节,他知道这是自己在农村过得最后一个春节,大队宣传队春节要演出,他主动留下,参加到各生产队的巡演。
生产队的山坡
春节后,送知青回乡的车到公社时,钱老二已带着他的全部家当等候在那里。那辆车是钱老二父亲单位上派来送知青回乡的。受钱老二父亲之托,司机开车回成都时,要带回钱老二。
当钱老二把行李和箱子抬上车时,车下的知青们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把箱子也带走了?钱老二自然而淡定地说:箱子坏了,带回去修。
车启动了,车厢里只有钱老二一人,望着渐行渐远的田野、小河、青山,他感慨万千......终于离开了这片江湖,谁能想到我这只“灰鸽子”,在全大队二十几名知青不知晓的情况下,第一个飞出了农村。其中的经历,以上文字是不能全囊括的。
下乡三年,归来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一路风尘浸染,钱老二带着江湖的油腻味,在广阔天地长大成人......
工作以后的钱老二,借件军服来吹号,以祭奠那个不可能复活的当兵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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