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遇老舍先生
余生也晚,人生未曾得遇老舍先生,但,幸也是一半吊子书生,读过一些老舍先生的作品,,与之神交,亦受益良多。
知老舍先生其人,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当时,根据老舍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四世同堂》正风靡全国,在痴迷剧情的同时,开始对老舍先生产生了兴趣。恰恰在小学课本里,有一篇老舍先生的写景散文《趵突泉》,在老师的介绍中,知道了老舍是笔名,先生的原名是舒庆春,字舍予。当时,对老舍先生的字很感兴趣,心想:“老舍先生真有意思,把姓的部首拆开,就成了他的字了。”后来,上了初中,又学习了老舍先生的《济南的冬天》,上了高中,接触了老舍先生的话剧作品《龙须沟》选段,对老舍先生的了解开始多了起来。老舍不仅是中国现代著名的小说家,还是文学家、戏剧家。记得最清楚的,就是老师教给我们一个顺口溜,“鲁郭茅巴老曹”,概括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重要影响力的作家,老舍先生就荣列其中。
而对老舍先生其人和作品开始系统而全面的了解,是在上了师院,学中国现代文学史的时候。由老师的介绍,我知道了老舍先生的作品大多取材于市民生活,擅长写生活中的繁琐小事,善于描绘城市贫民的生活和命运,尤精于刻画浸透了封建宗法观念的保守落后的中下层市民。语言通俗易懂,幽默风趣,京味十足。出于好奇,在课后大量阅读了老舍的作品,像《四世同堂》《骆驼祥子》《茶馆》等,都是在那一时期读的。而令我感到悲伤的是,老舍先生,这样的一个伟大的文学家,竟然在1966年,因为不甘忍受屈辱,愤然投太平湖自尽。
工作后,作为一名中学语文教师,每每涉猎到老舍先生的作品,都不禁为老舍先生的离世感到惋惜。如果老舍先生没有过早离世的话,中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时间会提前四五十年的。
在历史上,一位伟大的人物,在肉体离开人世的后,精神却会永存。老舍就是这样,虽然他离世50多年了,但他的精神与思想却通过他的作品得以存在。因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老舍先生是一位不得不说的人物。他为中国现代文学史涂抹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由于对老舍先生的崇拜,每次在讲老舍先生的作品时,我总是以一种朝圣的心态去欣赏他所写的每一个文字。可是,在今年冬初讲授他的散文作品《北京的春节》时,总是感觉这篇文章读来有思虑堵塞,文采暗淡之感,颇令人不爽。其实,这篇文章以时间为线索,以人物活动为重点,列举了大量的老北京人过春节的风俗习惯,描绘了一幅幅老北京春节的民风民俗,展示了中国节日习俗的温馨和美好,字里行间都渗透出人们欢天喜地过春节的快乐心情,表达了老舍先生对春节的喜爱和怀念。阅读文章,那一股股浓浓的年味透过文字迎面扑来,很是令人神往。可是,有两处读来颇令人费解,冒昧地评价一句,乃是文中败笔之处。
一处是在文章的第八自然段,当老舍先生写到老北京人过了小年为除夕做准备的时候,写到人们在准备年货时,至少要准备吃用一个星期的物品,省得在正月初一到初五再动刀,写到这的时候,老舍先生有一段叙述,说“动刀剪是不吉利的,这含有迷信的意思,不过它也表现了我们确是爱和平的人,在一岁之首连切菜刀都不愿动一动。”本来写的是老北京人过春节的温馨气氛和快乐心情的,却加上了这段叙述,就好像人们在好好地欣赏音乐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喊叫了一声,那种美好的情境瞬间消失殆尽了。此部分的叙述,如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还有一处是在文章的结尾,又提到了迷信。文章是这样写的:
在旧社会里,过年是与迷信分不开的。腊八粥,关东糖,除夕的饺子,都须先去供佛,而后人们再享用。除夕要接神;大年初二要祭财神,吃元宝汤(馄饨),而且有的人要到财神庙去借纸元宝,抢烧头股香。正月初八要给老人们顺星、祈寿。因此那时候最大的一笔浪费是买香腊纸马的钱。现在,大家都不迷信了,也就省下这笔开销,用到有用的地方去。特别值得提到的是现在的儿童只快活地过年,而不受那迷信的熏染,他们只有快乐,而没有恐惧——怕神怕鬼。也许,现在过年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可是多么清醒健康呢。以前,人们过年是托神鬼的庇佑,现在是大家劳动终岁,大家也应当快乐地过年。
这段文字,写得更没有道理了。有两处,简直是大失水准。如:
1.现在,大家都不迷信了,也就省下这笔开销,用到有用的地方去。
“大家都不迷信了”,可能吗?只不过是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里,大家都不敢迷信了。迷信也是一种信仰,虽然这种信仰缺乏理性的思考,但这种精神活动是不可能在所有人的头脑中清除干净的,老舍先生的叙述有点绝对化了。我揣想,老舍先生自己也不相信大家都不迷信了。还有一处,更难以理解了——
2.特别值得提到的是现在的儿童只快活地过年,而不受那迷信的熏染,他们只有快乐,而没有恐惧——怕神怕鬼。
怕神怕鬼是小孩子的天性,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记得我小的时候,对鬼神的恐惧感时时会进入我的思想中。小时候爱看《聊斋志异》,里面的鬼狐故事很多,尤其是在看了《画皮》一文后,每日里都战战兢兢地生活着,生怕什么时候鬼魅在屋中出现。认识的肤浅,让每个小孩子都有过恐惧鬼神的时期。
那老舍为什么这样写呢?我想,只能是迫不得已了。
前一段时间看了汪曾祺先生写的《八月骄阳》,以小说的形式写了老舍先生投湖自尽的经过。文章中景物描写的渲染,把老舍先生内心的迷茫写得形象生动,很是感人,读来,令人潸然泪下。
而在汪曾祺的这篇小说里,我好像找到了老舍先生为什么要在《北京的春节》一文中这样写了。由此,更加深了我对老舍先生的同情,也更喜欢老舍先生的作品了。
在静谧的夜晚,捧一卷老舍先生的书作,与老舍先生进行一场思想上的交流,应该是人生中美好的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