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良后人和马门弟子谈马派

马龙:祖父是“富连成”头一位“研究生”

我的祖父马连良先生1901年2月28日正月初十出生在北京,回族人,字温如。自从有了微信等新媒体以后,我发现很多关于马连良先生的小传上都会有一句话:马连良,字温如,回族名字尤素福。这个是不对的,从我们掌握的资料来看,马先生并没有这个回族名字,还有他是北京人,不是陕西扶风人,这个可能是因为马先生成立了著名的“扶风社”造成的误会。下面我介绍一下马先生艺术的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他1909年入富连成社科班学艺,先学的武小生开蒙,逐渐从二路老生到正工老生。1917年从富连成社科班毕业,到福建巡演后1918年又回到了富连成社科班学习三年,这是富连成社科班44年历史上,700多位毕业生中大概只有他又“回炉再造”,我形容他上的是“研究生班”,经典剧目《白蟒台》就是他第二次入科班后学习的,从1909年到1921年是他打基础的阶段。

从1922年到20年代末是马派艺术的形成阶段,“马派”这两个字大概就是在1928年到1929年出现在报纸上的,这时候人们发现出现了一个流派是以唱、念、做三结合的表演形式。它区别于唱工老生以唱为主,又区别于做工老生以念、做为主,它是将“末”与“生”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新的表演风格,这是他继承了贾洪林先生的艺术形式。马先生一生磕头拜师的共有三位,第一位是叶春善先生。第二位是1917年拜的贾洪林先生。在30年代初,在天津孙菊仙先生去世前前去拜师。1930年开始他成立了“扶风社”,一直到1942年这是马派艺术的上升阶段,他大概每年都有一出新的剧目,如《串白珠》《苏武牧羊》。

接下去的十年就是马派艺术的沉淀时期,从40年代初到50年代中期,他去了几年香港,回来后建立“马连良京剧团”,主要以唱马派戏为主。

最后一个阶段就是他艺术上的高峰期,从成立了北京京剧团开始到他去世,排演了一批非常经典的作品,如《秦香莲》《赵氏孤儿》《海瑞罢官》等,最后于1966年12月16日逝世。

朱强:“马派”艺术和唱“马派”戏不是一回事

我这么多年跟很多老师学马派艺术,这些老师都是马派艺术的真传者,这个很重要,我经常说学任何一个流派任何一门艺术都要学最正宗的、最准确的,这对人一生的成长很重要,它会奠定你的艺术观,他会影响你今后成长道路上的向往和目标,现在是一个学习戏曲的好时期,我能参加这个马派班,成为一名老师既是荣幸又是压力,其实我还在学习,我感觉有学不完的东西。

我觉得基础对一个学生的重要性实在是太大了。人家常说唱戏要有“味儿”才行,其实做也要有味儿。

事实上马派老生是属于做派老生。现在对做派老生严重忽视,甚至学校都没有教授做派戏的老生,近二十年中国戏校里除了这些老先生们,教做派戏的很少,一点做工戏的基础都没有,这对一个将来想要学习马派戏的演员来说难度太大了。

你一点基础功没有,在场上跑起来直晃悠,更别提扎靠、勒头,你整个人的感觉扮相都没有,你说你唱得了吗?也唱了,怎么就觉得不是味道呢,我开班的时候就说过,很多同学只是进了门瞅瞅,哦原来这房子里这么大啊,有这么多东西,我拿两件走吧,还不能就认定你就是马派老生,你只是唱马派戏罢了,马派艺术不是这么回事。

老师也跟我说过现在很多人是唱马派戏,他表现的不是马派艺术,真正要成为一名马派老生,确实要经过多少年的老师辛勤培养,个人的认真努力才行。我不说别的,只说一样勒头,老师勒头怎么看怎么好看舒服,就是这么一个小的东西,你需要看老师去做。我跟老师(指张学津)学习了这么多年才慢慢找到扮戏的门道,这还只是勒头这一项。

还有就是你必须把所有的剧本烂熟于胸,你才能在舞台上展现得跟乐队之间、跟舞美之间那么贴切。学习马派艺术任重道远,这里面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做人是第一重要,因为唱戏是个合作的关系,不能说我唱这出戏就高高在上,跟谁都不屑一顾,遇到别人的戏就不好好演,我的态度是只要你接了必须把你自己融入到这出戏中,你不是给张三李四来演的,你是给自己演的,是为自己的成长,用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演,得到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穆雨:我九岁就立誓一定要进马派

我是2005年拜张学津老师为师的,记得当时我在拜师那天说,这是完成了我十年的梦想,因为我追随老师十年了,经历了很多考验,我很感动我能踏入马门。

提起跟马派的缘分,要追溯到我两岁半的时候,我人生中第一次听到的京剧旋律就是马连良先生唱的《劝千岁》,其实冥冥中是种缘分,我第一次喜欢上马派,是听到声音,这是第一感官;第二是我看到我师父《赵氏孤儿》的音配像,那是视觉上的冲击,那时我只是一个小孩,什么都不懂,但当程婴一出场的时候,我被马派的服装、马派的扮戏、马派的处理方法而震撼,这是我在学校里没看过的老生形象,我想老生怎么还能这样处理,这是给我的第一次震撼,我九岁时就立誓只要能成为一名职业的戏曲演员,就一定要进入马派。

非常感谢国家和北京京剧院能给我们年轻人这次机会去学习马派艺术,我们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能够一起去领悟马派艺术的深奥,其实对于我个人来说是再一次的镀金和沉淀,因为张学津老师离开我们整整五年了,这五年我也想过师父离我不远,每当我演出上台的时候,我眼前都有他的一面镜子,我感觉我都能看见他,跟他去对话。

谈到马派,大家都提到了他是一个综合美的体现。我们不光是学习马先生台上的艺术,我师父那时候跟我说你要综合的去学,师父说从扮戏、到道具这些小的细节都是马先生当时交给他的,他在原封不动地传给我,有一句话“功夫在戏外”,想学好一门流派不是把台上这些事弄明白了你就对了,无论是生活中还是进后台每一个步骤都要链接得上,这些就像榫卯一样每一个步骤都至关重要。

张凯:学习京剧要懂得积累

我是从2016年开始正式学习马派,我学的第一段唱就是马先生的《借东风》,马先生的艺术对我来说是很有感情的,《赵氏孤儿》是我学习的第一出马派戏,应该说是马先生最难的一出戏。马派艺术真的是对演员的综合素质要求极高的艺术派别,他的戏是唱念做打全都体现,我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学《赵氏孤儿》的时候演的是一个人物前后两个阶段,对我专业上要求的东西太多了,比如脚步、圆场、水袖这些,如果圆场功基础打得不好,就让人感觉不出来马派艺术怎么个帅,怎么个流畅。

我在北京京剧院工作11年了,我真的很庆幸有很多上台的机会,已经有二百多出戏的配演经验,这种积累不光是学习马派艺术,对于学习京剧艺术都是有好处的,给我带来的是舞台经验和火候的积累,学习马派艺术的火候也很重要,包括对节奏的把握,对唱腔的拿捏,唱腔各方面的窍门都是很重要的。《赵氏孤儿》里有一个动作是马先生在其他老师那里看到记了几十年,直到排《赵氏孤儿》的时候才用上,我就觉得积累就是看到眼里的,学到自己身上的都是不过时的,说不定你在三年以后、五年以后甚至是十年二十年以后,有可能在某一点上就能用在戏上,对于我来说积累是最重要的。

裘识:马派是很难的流派

其实我上学期间没有接触过马派戏,也没有接触过马派老师,到剧院以后工作的这四年时间里,学习马派艺术大概只有两年的时间,所以我非常渴望参加学习班学习。马派是一个非常难的流派,它是从戏、人物、服装道具一个全方位的体系,我们这次学习的是《白蟒台》,我的主教老师高彤对我非常严格,可能是我没有基础的原因。

他私底下也经常让我去学习,一个字一个小腔都不放过,成年演员可能会按照自己的习惯去唱,我得随时记下老师的技巧,这次汇报演出的《白蟒台》,对演员的嗓音要求特别高,其中有一场是王莽这个人物坐在台上半个钟头不能动,唱完了念、念完了唱,连着五六段中间没有休息。在这次汇报演出中,我就想把自己最大的努力和老师的用心体现出来,也是希望通过这次活动形成一个整体的艺术观,告诉自己什么是美的、什么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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