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亚琴:裹粽子,话家常
我裹粽子纯属心血来潮,无意间在早市看到了箬叶,这个名字似乎很是偏颇,其实是芦苇叶,但我们老家就是这么叫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买了。也是老家习惯,我们不叫包粽子叫裹粽子。异乡客地,又是个不洋不土的人,对于年节很是不讲究,今年有些例外,孩子要中考了,而且中考遇上了端午节。
当然说买就买,想学就试也是要有前提条件的:家里还有一些糯米,还是去年冬至舅舅来电话,嘱咐我如果回老家让我记得一定要拿的,原话是“你舅母给你们准备了些糯米,自家长的。”我当时也并没留意到这是舅舅意识清楚时,最后一次和我说事了,这事儿,是他对我们的守望和牵挂。我的记忆中,妈妈没有裹过粽子,大概是不会吧,但却很清晰的记得妈妈说过舅舅会。而且在母亲的描述中,舅舅会的还不是常规的,是他们小时候会在外面裹一种盒子,然后就地生火煮了吃了再回家。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应该是深刻而充满童趣的回忆,类似的故事还有就是几个女生去谁家串门聊天,另一拨小伙伴——当然是男生——负责去人家的树上摘桃子,以此类推,他们在外面包粽子煮粽子的食材也一定来之不易,说不定是小伙伴们各自从家里“顺”出来的。母亲说这些的时候总是淡淡的,我无法猜测她的内心是怎样的意犹未尽,但我总能依着这样的描述想象出无数美好的画面,夕阳西下,舅舅骑自行车载着母亲回家,他们心照不宣的守着他们的小秘密。多年后的周末,我领着妹妹步行去舅舅家,饭后外公或是舅舅用自行车送我们回家,无论是在舅舅家还是回到自己家,我们永远不会告诉大人路上发生了多少有趣的事情,但二八杠的后座是无比宽大的,乡间的小路是宁静而安详的。
既是学,那总得找个“师傅”吧,微信正和朋友搭讪,老家人,很自然的,问:会裹粽子么?早市买了箬叶,想学。回答很简单:不会。复制粘贴,换个人问,回答让我有些意外,这个一直在我心中无所不能的老师语音:我不会裹粽子,因为婆婆会,所以没学过,但我知道要先把米泡上一整天。这回复我失望之外还有些嫉妒,有人做,所以不需要操心,这个理由很是幸福。想起前几日,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问我“你那时候出差孩子谁管的”,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所谓的那时候并不是很远,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母亲领着孩子似乎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于是同时想起那时候我只要会上班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呢。现在呢,朋友因何有此一问,大概是现在我在身边人眼里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主妇了,孩子后勤家务琐事是我生活的主旋律,除了这些大抵就是个“生活没激情,工作少热情”的中年人。是啊,不知不觉,我就这么“转型成功”了。问了两个人,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我只能致电我的“万能宝书”——老家的邻居,我叫她婶娘,婶娘告诉我:箬叶要烫一下,防止有虫,糯米不要泡,这样煮出来比较结实,煮粽子要细火慢煨。电话很短,我却像得到了某种鼓励,立刻开始给箬叶去蒂焯水,又用冷水泡上烫过的箬叶。糯米的处理因为得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建议,我选择把糯米泡了两个小时,对了,绳子,家里没有扎绳怎么办,想起抽屉里有塑料扎绳,总算齐了。一切准备妥当,动手吧,很是煞有其事的,我站在厨房的窗口,认真的把三片叶子错开叠在一起圈成漏斗状,用勺子加进米,压实,把叶子裹上,扎绳,成了。成了?我有些欣喜,这欣喜里还裹着几分意外,原本以为很难的事情,就这样被自己做成了,虽然有点不像样。我像是安慰自己的想:不管了,不管了,以不散为基本原则,管它几个角,是箬叶煮糯米就对了。这样想的时候,手上也快了,不大一会儿有了十个“成品”,我实在不好意思叫它们粽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十个成品煮熟之后,四个漏了,六个好的。炫食成癖的我当然少不得向老师晒图汇报,老师说我的手法是老家包法。女儿看到粽子的时候很高兴,我也因此得到了更大的鼓励:想不到你还会裹粽子呢。
第二次裹粽子是一周后,这期间用剩余的箬叶练习过一次,自以为技术更成熟了,不想却遇到了新问题,这次的箬叶比第一次的老了也硬了,裹粽子的过程并不比第一次的顺利。晒到微信朋友圈,收获了很多赞,也唤起很多人对“家的味道”的回忆,很自然的被问及是跟谁学的。是跟谁学的呢?真的不是我矫情,我真的是不知打哪儿看来的,做的时候想当然的就照做了,我还为自己的表现找到了理论根据,也是不记得什么时候好朋友莲姐在我质疑孩子的自理能力时跟我说:不用担心,我们做事孩子看在眼里,真有一天他们必须自己做,自然就会了。这席话在我身上得到了应验,再一细想,应验了的何止这一桩事。
今天是我第三次裹粽子了,孩子提议的,说带几个给她朋友,忙了一早上,很认真也很快乐,似乎有几分轻车熟路的感觉了。
蓦然想起:端午近了,舅舅快百日忌了,外甥是舅舅家的狗,从冬至到端午,我这狗时不时还能回舅舅家,可舅舅就这样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