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家来稿】小小说：遗嘱

三年前，我那名义上的父亲于离家三十年后又回到老家，被我葬到了我家的祖坟里。

三十年前，那时我刚两岁，父亲一意孤行地跟着一个女人去了南方。父亲的理由是，他不喜欢爷爷包办的婚姻，也就是，他不喜欢已经为他生下儿子的母亲。

从此，爷爷与父亲一刀两断，发誓永不许父亲迈进家门。其实，父亲从迈出家门的时候，也根本没打算再进家门。至于母亲，哭过之后，继续侍奉爷爷奶奶，继续洗衣做饭，继续下地种田。好像父亲只是外出打工只是时间长一点罢了。

我十五岁那年，老态龙钟的爷爷当着我的面对母亲说：“宝已经大了，我们不能再耽误着你，找个好人家过日子吧。”母亲泪眼婆娑，跪在爷爷奶奶跟前，说：“我生是李家人，死是李家鬼。”从此，家里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三年前，父亲忽然捎信来，说自己得了胰腺癌，大概是老天的报应。他想落叶归根，葬到祖坟来。

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妈妈沉默了好几天，对我说，你还是把他接回来吧。我抱回父亲的骨灰，很麻木，像埋掉死去的猫狗一样埋葬了他。那几天，母亲先是沉默寡言，后来问我：“见到她了吗？”我知道母亲说的是谁，对她说：“见到了，她叫我问你好。”我这样对母亲说，并没有告诉母亲他们还有一双小我不了多少的儿女。母亲叹口气，一如往常一样平静。

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没有走路的力气，她把我叫到床边，叮嘱我，她想把骨灰撒到父亲生活的南方的江里。我以为母亲是不愿意在那边见到父亲，安慰她会把她葬在爷爷奶奶的身边。但母亲执意说， 她很想看看父亲生活的南方究竟是什么样子，也想告诉那女人，父亲的墓穴边留着她的位置。

曲圆，原名张淑霞，北京市大兴区作协理事，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时代文学》、《都市》、《天池》、《北京日报》、《京郊日报》等各类期刊报纸，小说《四姐》获第八届首都职工文化艺术节“五一文学奖”，小说《搭伙》获第十届首都职工文化艺术节“五一文学奖”，并在首都职工“身边”征文活动中获一等奖。

责任编辑：白庐 立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