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猪的牙，怎么戳了自己的脑门子？
今天的男猪角是一个猪头骨，在额骨和颅顶骨相接的地方有个洞，是它自己的左犬齿戳出来的。
男猪角的脑门 | Alastair A.Macdonald / Comptes rendus biologies (2018)
牙怎么能戳到脑瓜顶呢？因为这头猪站在凳子上……不对，因为它是一头西里伯斯鹿豚（Babyrousa celebensis）。鹿豚一共有四种，产于印尼的苏拉威西（Sulawesi）、托吉安群岛（Togian）、苏拉群岛（Sula）与布鲁岛（Buru）。四面环海，与陆地隔绝，使它们走上了独特的进化道路。
鹿豚 | HarshLight / Wikimedia Commons
成年公鹿豚有四颗獠牙，由犬齿发育而来。下獠牙往上翻，除了十分细长，倒没什么特别的。而上獠牙堪称猪中最奇，先是垂直地往上长，穿破鼻子（想着就疼），然后向后弯，朝着额头，形成圆弧。运气不好，就会顶到额头，磨蚀骨头，给自己开个天窗（想着就更疼了）。2019年，布雷瓦德动物园（Brevard Zoo）的一只鹿豚，被自己的右上獠牙戳了脑门子，动物园不得不请兽医给它整牙。除了额头被戳个洞，还有的鹿豚上獠牙绕的圈子太小，扎进了鼻骨，或者圈子太大，扎进了下颌。
不幸的鹿豚们 | Alastair A.Macdonald / Comptes rendus biologies (2018)
猪突猛进？骗你的！
獠牙是猪的看家兵器，但猪猪是怎样使用獠牙的呢？我们最熟悉的野猪，也就是家猪和伊之助的本家，打架采用“侧面戳刺”的招式。蓬蓬的本家疣猪，则用“正面顶撞”。
猪并不是“猪突猛进”，见谁都莽过去的。两头野猪相遇，首先有一个炫耀武力的阶段，僵直着腿，炸着毛，肩并肩向前走。这是兽类常用的比较实力的方式，其他一些类群如鹿和牛，约架前也有这一套动作。
如果两方互不相让，野猪就会相对而站，肩膀靠着肩膀，相互推搡角力。此时弱者还有退出的机会，但要是冲突进一步升级，就会用上杀招：猛力摆头，用下獠牙刺戳对方的肩和头。野猪平时上獠牙压着下獠牙，上下相互摩擦，把下獠牙磨得十分尖锐。攻击时张开嘴，亮出下獠牙，就像是出鞘的匕首。
发情期的野猪，用獠牙刺对方的肩 | WildBoarHuntingTV / youtube
疣猪的恐吓方式跟野猪相似，但它的战法不是肩并肩，而是头怼头，鼻子和獠牙前端相抵，相互顶撞。表面上看只是在角力，其实这种打法相当险恶，双方都企图突破獠牙和猪头的防御，唯一能避免被对方刺戳脆弱身体的方法，就是尽力用自己的头把它顶回去。
打斗的疣猪是头对着头，与野猪不同 | Raw Wild / youtube
那么，鹿豚又是如何使用獠牙的呢？
獠牙根本就不好使
1981年，生态学家马敬能（John Mackinnon，顺便一提，他是《中国鸟类野外手册》的作者）发表了一篇论文。他观察了鹿豚标本的獠牙，发现上獠牙的前端有碰撞和剐蹭留下的痕迹，说明它曾跟硬物和尖锐物撞击过。他由此判断，鹿豚奇异的上獠牙像画戟一样，能勾住对方刺击过来的下獠牙，保护自己的脸和眼睛，同时还可以用自己的下獠牙反击。可谓是攻守一体的奇门兵器。
不过，军迷都有经验：兵器越有创意，失败的几率越大。1993年，苏格兰皇家动物学会的麦当劳（Alastair A. Macdonald）和同事们，观察了人工饲养的鹿豚，对“奇门兵器”的假说提出了质疑。鹿豚的打斗方式在猪里独一无二：面对面，用后腿站起来，前蹄猛蹬对方的胸和肩，作“小拳拳捶你胸口”状。根本没有獠牙的事！
鹿豚站立起来，企图用前肢搂住同类 | framepool
麦当劳等人说，鹿豚的上犬齿牙槽很浅，下犬齿的牙槽却占了下颌长度的很大一截，所以它的上獠牙远没有下獠牙结实，要是下獠牙伸到上獠牙根部，使劲一撬，上獠牙就有崩断的危险。所以上獠牙根本不适合防御，它的磨损痕迹，可能是撞上了石头什么的。在研究中，他们只目睹了一次鹿豚用獠牙刺同类，而且不是有意的刺杀，更像是一场意外。
自杀？还是富贵险中求？
长着一副既不能当兵器，又有“自戳”风险的獠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也许鹿豚古怪的上獠牙，不是“兵器”而是“礼器”：通过醒目外表，向同类发出信号的工具。比如獠牙可以吓退挑战的公猪，或者妹子觉得有獠牙比较帅，由此看来，母猪的审美是不是有点怪异……
动物园的鹿豚修剪了獠牙，以免意外发生 | Alena Houšková / Wikimedia Commons
在动物世界中，昂贵又不实用的装饰品并不少见，比如鹿角。鹿角的生长非常迅速，吃进去的矿物质根本不够，所以构造它的磷和钙是从骨头里借出的，会使公鹿患上严重的骨质疏松。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昂贵和有害，鹿角才能成为有效的信号。动物行为学家扎哈维提出，越是奢侈、浮夸的特征，越能证明这个动物的实力强大，只有特别强壮的公鹿才能长出巨大的鹿角。
巨大角鹿（Megaloceros giganteus）庞大的角 | Franco Atirador / Wikimedia Commons
再说，世界上没有白吃饭的好事。任何对演化有利的特征，都会有其副作用。色彩鲜艳、大声唱歌会被捕食者发现，甚至增加体重也会给关节加压。作为兄贵kol，不禁想起了我的idol相扑力士栃之心，比赛中崴了自己膝盖的事儿……也许鹿豚的“自戳”并不奇怪，只是过于直接了一点，而喜欢兄贵的雌性作者对镜自照，也觉得品味奇特的雌性不止母鹿豚一个……
题图来源：Wikimedia Commons
文章来源：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物种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