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古籍整理出版大家陈乃乾

金灿然、陈垣、陈乃乾、潘达人合影(从右至左)

陈乃乾(1896—1971)先生是清代著名学者、藏书家向山阁主人陈鳣(仲鱼)后裔(曾孙一辈)。有新陈、东君、雨恕、殷韵初等笔名,慎初堂、百一庐、共读楼等斋号。精通文史与版本目录之学,曾任职于进步书局、中国书店、大东书局、开明书店、中华书局等出版单位,主持、策划和参与的古籍整理、影印项目不可胜数。如编撰《室名索引》、《别号索引》(后汇编成《室名别号索引》)、《清代碑传文通检》、《测海楼旧本书目》、《廿四史注补表谱考证书籍简目》;与顾颉刚、宋云彬、章锡琛等共同制订“二十四史”草案及计划,并承担《三国志》的点校工作;校勘、影印《说文解字》《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汉唐地理书钞》《册府元龟》《清代学术丛书》等。令笔者感兴趣的是他在大东书局(1926年)和中华书局(1965年)任上,曾两次影印古代最重要的一部目录学著作——《四库全书总目》,足见其对《总目》的重视程度。

《四库全书总目》(简称《总目》)伴随着《四库全书》的编纂而产生,其以编写提要的方式,按传统的四部分类法将中国古代图书及学术源流、承传脉络进行了系统梳理,是一部重要的目录学著作,一经问世便引起了同时代及后世人的重视和关注,阅读和研究的需求促使其不断被刊刻和影印。其中,中国近现代古籍整理与影印事业的重要开拓者陈乃乾先生,在四十年间曾两度主持了对《总目》的影印出版工作,有编辑、流布之功劳。此外,他还有关于《总目》研究的学术成果。其嘉惠、裨益学界的贡献,值得我们关注。现从体例、装帧及版本方面对此两种书进行简述。

其一,《四库全书总目》大东书局石印本。该书于1926年7月出版。全书共四函(函套题签:上“四库全书总目”,下“上海大东书局印行”,中以“元”“亨”“利”“贞”标函号)、四十册(各册封面题签内容:“四库全书总目”“上海大东书局印行”,基本与函套一致,还标有册次、卷次和类目;一至八册为经部、九至十五册为史部、十六至二十五册为子部、二十六至四十册为集部,其中第三十七册为《四库未收书目提要》五卷,第三十八、三十九、四十册为《四库全书总目索引》四卷)、二百卷,卷首一卷,扉页正面为章炳麟题“四库全书总目提要附未收书目五卷索引四卷”,背面为“民国十五年秋七月上海大东书局印行”牌记。首“重印四库全书总目缘起”两叶,次“门目五叶半”,每半叶十九行,每行四十五字。采用连史纸和有光纸两种纸张、三种装帧形式,分别是:连史纸,线装,四函四十册;连史纸,精装,八册;有光纸,线装,四函四十册。民国19年(1930)春三月,大东书局予以再版,线装本全四十四册,精装本十册。再版附录有《总目索引》《全毁书目》《禁书总目》《书目表》《违碍书目》等。

其二,《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缩印本。该书于1965年6月出版。共二百卷,卷首一卷,精装一巨册,重印时又分装为两册。书签有影印组《出版说明》(排印),卷首以下皆据浙本缩小影印。由王伯祥断句。卷末除了《阮元附记》,还附录四种:一是《四库撤毁书提要》:南北史合注、南唐书合订《闽小纪》《国史考异》《读画录》《书画记》《印人传》《书影》《历代不知姓名录》等九篇。二是《四库未收书提要》一百七十条,阮元等撰,其子阮福于道光间辑刻为《研经室外集》五卷,此附录据以缩小影印。三是《四库全书总目校记》三百三十条(主要是殿本、浙本之差异,也有广雅书局径改的条目等)。四是《四库全书总目书名及著者姓名索引》,依据四角号码顺序排列。

大东书局石印本书前《重印四库全书总目缘起》有言:“坊间流传有武英殿本、杭州刻本、粤东刻本及近年石印本。石印本向称漱六山庄本最善,然错简脱文,比比皆是,则精校覆印为急务。”其中未交代所依据的底本。据崔富章先生查对,该书卷七十以前系乾隆六十年(1795)浙刻印本为底本,卷七十一以后又取同治七年(1868)广东书局重刊本为底本。今浙江图书馆有藏本。中华书局缩印本所采版本以乾隆六十年(1795)浙刻初印本为底本,把版口、边框皆剪掉,并九叶为一叶,每叶分上中下三栏,每栏纳浙刻版原版三面。版刻的原风貌不可睹见,但拼接过程中未发生漏失、错位,内容与原版没有歧义。(崔富章,《四库全书总目版本考辨》,《文史》第35辑)从形式和审美角度而言,大东书局的线装本要比中华书局的精装本更具艺术欣赏和收藏价值,尤其采用是连史纸影印的那一套,装帧雅致,纸质精良,字口清晰,其以“元”“亨”“利”“贞”四字标示函号的方式极为罕见,令人耳目一新;但从学术和实用角度来说,中华书局影印时所采用的版本要更为精善,且缩印后减少了册数,方便研究者和读者使用。中华书局该影印本的《四库全书总目》也成为目前重印次数最多、案头最常见的通行版本。

陈乃乾先生在前后两次主持影印了《四库全书总目》之外,还不间断地对其进行纠谬辨正等学术研究,据目前可稽考的资料,笔者共拾遗、钩沉出以下成果——编撰了《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索引》,并著有《四库提要条记》《四库提要刊误》和《四库提要纠缪举例》等。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索引》分上、中、下三册,排印,扉页是罗振玉题“四库全书总目索引”,背面为“民国十五年夏五月上海大东书局印行”牌记,次胡蕴玉和姚光题词,再是《四库书目索引叙例》。《四库全书》共收录典籍三千四百余种,约八万卷,集我国古典文献之大成。作为《四库全书》解题目录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虽为查检《四库全书》提供了便捷,但在使用上仍有诸多不便,《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索引》则更好地解决了此问题。《读〈四库全书总目〉条记》为陈乃乾先生关于《四库总目》的校书札记,收录在《陈乃乾文集》之中,共316条。据后附“编者注”,该作是根据陈乃乾先生遗稿中的《四库提要条记》(二册)和《四库提要刊误》(一册)汇辑整理而成。“注”中还提到,陈先生在20世纪40年代中叶还写有《四库提要纠缪举例》。翻阅《陈乃乾日记》,对《四库提要刊误》《四库提要纠缪举例》的记录集中在1944年1月:8日“夜录《提要刊误》”,9日“夜录《提要刊误》”,10日“夜录《提要》”,11日“夜录《提要》”,12日“夜录《提要》”,13日“夜整比《提要刊误》稿”,14日“夜整比《提要》”,27日“作《清四库提要纠谬举例》序”,29日“以《提要纠谬》稿托雪村交《学术界》”。(虞坤林整理,《陈乃乾日记》,中华书局,2018年)其中《四库提要纠缪举例》稿盖已亡佚,令人遗憾。此外,《陈乃乾文集》还收录有《拟印〈四库全书全书简编目录〉序》一文,发表在1931年2月16日《民国日报·中国学会会刊》第五期。(虞坤林整理,《陈乃乾文集》,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9年)

陈乃乾先生是一位资深的编辑出版家和造诣精湛的学者,长期从事古籍出版以及古旧书店经营的经历,使他不仅对古籍的编撰、刊印以及散佚情况十分稔熟,同时对版本目录学也有深刻独到的见解,其著述颇丰,多关史学、文学之目录、索引、年谱、方志等。先生较早提出影印古籍善本、珍本,编辑、校勘、整理、影印了许多珍贵的古籍文献,为保护中华文化遗产作出了重要的贡献。仅就“四库学”尤其是《四库全书总目》而言,他在大东书局、中华书局任上所主持影印的两种《四库全书总目》,审校严谨,影响很大;所编撰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索引》《索引式的禁书总录》对学林可谓有惠泽、启迪之功;至于他于战乱动荡时期仍对《总目》做刊误、纠缪研究,为之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可谓对此非常看重。由于他历来行事低调,著述常署笔名,加之他的遗稿星散、损毁严重,近些年方得整理出版,以致其事鲜彰。陈乃乾先生在古籍整理与影印方面的成就与影响,不能被遗忘而值得被继续研究。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