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万岳斌/行走路上的趣事（二）：胆大胆小 / 开普饭

行走路上的趣事（二）：胆大胆小

作者：万岳斌

每个人的体内都潜藏着野性，一旦踏足莽原，便自然迸发，无关艺高艺不高。伞兵团人人如此，只有程度的差异。政委秋虫一见到大草原，便会喝令驼鸟将车交给他来开，紧踩油门，加足马力，狂奔进草原深处几十里，空无一人，只有草原上的小动物，踮直身子打量我们这些“怪物”。

政委秋虫胆大，岂止是这些。我时常怀疑他祖上与三国大将张飞有啥亲戚关系，一个字“猛”，连累人担惊受怕。驼鸟胆大，与政委风马牛，仗着他轻车熟路。

每过垭口，政委总是激情澎湃地吟诵“无险风光在险峰”，指挥驼鸟往垭口两侧山顶上开。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当然是妙哉妙哉。再掉头下山坡时，望着万丈深渊，车上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过重，加力了车速，把控不好方向。回到平路上，问秋虫“险不？”他总乐呵呵回问一句：“刺激不？”

过唐古拉山，雪山像一顶正要盖过来的白帽子。政委秋虫命令驼鸟开到雪际线那。看似近在咫尺，到了跟前，才晓得，还要淌过山下冰冷的无名河流。驼鸟不管三七二十一擂了进去，那知水下石头打滑，车头歪进水深处。秋虫急中生出的智，闪电都喟然长叹，慢了两秒。他两手一撑便上了车顶，副官牛样着急喊：“政委，拉我。”驼鸟急得哇哇叫：“爬不得，爬不得，会失重翻车的！”秋虫拿着对讲机蹲在车顶，瑟瑟呼叫我们救援，只知道喊“快来”，连方位都忘了告诉。我们哪还有心思拍野驴，恨不得生出哪吒的风火轮。一阵手忙脚乱的救援，将他们从水中捞了出来。我这当团长的救人于危难之中，应该是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他，政委秋虫从此明显没有那么好斗了。

有时，又觉得秋虫长的是一个鼠胆。忘了是在哪个客栈，木板房间不隔音，大象与秋虫打隔壁，大象怕鼾声吵到秋虫，就指望着秋虫先睡。可人家当政委的，有好多军务要处理，哪那么容易睡？洗完澡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比当年山姆大叔攻打伊拉克时还忙。大象实在熬不住，只好摸出吃晚饭时偷藏的牙签，撑着眼皮顶住睡意。终于等到隔壁没有“哈罗”声了，大象睡下。

半夜，秋虫感觉床铺震动，桌上的茶杯也叮当摇摆作响，惊醒了。自进入西藏，时刻预防危险发生的秋虫三步两步跑下楼，越跑木板越加颤动，秋虫更不疑有它，站在庭院里喊：“快出来，好像是地震了！”地震？我们都被他吵醒往外跑，只恨少生了两条腿，牛样还跑掉了一只鞋，大家狼狈的站在院子里。只有大象在梦中呼噜。哪来的地震？大象的鼾声震动了隔壁秋虫的床桌，虚惊一场!被政委这么紧张兮兮的折腾之后，大家安心了。

说到这儿，有个小花絮要顺带说说。这夜，牛样的房间进了蚊子吧，他咬牙切齿地从这个床铺跳到那个床铺，同“嗡嗡”得意的蚊子作你死我活的血拼。他倒是斗得起劲，我们还不是该了他的死，一样的不隔音。蚊子扑杀下去了，他自己的瞌睡也赶跑了，竟然在房间里哼起了地花鼓，那地花鼓调，每一句唱词最后两个字用假声尖起来唱。唉！你唱国粹京剧，或者越剧、黄梅戏也还好，我就是耽误瞌睡，还听得下去。你唱地花鼓，还跑调跑到秦腔上去了，难受，想死的心都有。

大象与三斤铜，胆量在伯仲之间，谨慎有余，勇气不足。记得翻越317国道矮拉山，赶往江达县宿营。天快黑了，又突遇急风暴雨，加之矮拉山正在打隧道，山顶公路不再整修，往来重车长期碾压，车辆都在狭窄的泥泞路上蜗行，超车？谈都莫谈。

刚过山顶，驼鸟看准牛羊直上直下踩出的便道，一打方向，捷径俯冲，一下子截去几十个之字拐，越过几十台重卡车，很快消失不见。三斤铜问我怎么办，我说跟着冲。胆小的他，牙齿磕得叮梆响，又问：“真的冲不？”我只回应一个字：“冲”。

冲了吗？冲了。离上正道只有三米了，三斤铜大意，没有压着车辙走，右前轮一下悬空，三斤铜连忙踩刹。副驾驶位上的我，斜坐在车内。三斤铜慌神了，哭喊：“大象”。大象说：“莫急莫急，我下去指挥。”他关门时，车身还晃了晃。唉！大象哪是下去指挥，他一泡尿足足屙了三分钟，空气里尽是令人作呕的臊味。他站到高处，拍拍自己的胸，要三斤铜别熄火别动方向。三斤铜对我说：“大象怕死下去了，团长，你也下去吧。”“你放平心态，我同你共进退。”三斤铜感动得要握我的手，我赶忙说：“别别别，稳住方向盘。”后来，三斤铜明里暗里发自内心跟人说，团长只能是我当。我容易吗，人家观音菩萨只拿一个景德镇的瓷瓶子就可以收妖，我要拿命来收服这帮孙悟空。

你问车子怎么开上路的？三斤铜不敢开，大象在一边惊魂未定，我坐在车里保持平衡。曾经被我们甩了的重卡，一台台打着远光灯跟我们说拜拜，之前走在我们后面、不知离了多远的车辆，也友好地同我们挥手再见。没有手机信号，驼鸟联系不上了。后来，一台五菱车经过，热心肠的藏族小伙子司机主动停下来，替换下三斤铜，心不慌手不抖，一脚油门一把方向，OK！看看人家，是真正的练家子。三斤铜换了一件内衣，轻轻一拧，啪啪地滴水，那拧出的水不比大象那泡尿少。

长枪大炮摄影营营副肺影胆子小，不是表现在车技上，主要是过分担心高反，时刻怕身体受不了。每到一个点，他先不忙着照相，平拿手机左对对右对对，然后跟我讲海拔到了多少多少。海拔超过两千米，他极像防汛水文观测，不停地通报。讲实在的，他小心过了头，于是我便揶揄他：“你出来，究竟是赏风景还是看风水？一个手机，搞得像个罗盘似的。”

唐克九曲黄河第一弯看日出，头天晚上大家都叮嘱他不要起来，好好在房间休息，免得出现高反。他信誓旦旦，一定要跟我们一起爬上3600米处的观景台。凌晨4:00时，我们悄声起床，谁也没有叫他。没想到一到停车场，他背一个摄影包，袖笼着双手，已经站在车门边了。这下不带上他，肯定是不行了。

到了栈道口，望着山顶观景台微弱光亮，我劝他别上去，他坚定的说：“咯要去的，要去的。”说完第一个迈上台阶。我料定他待会肯定停步不前，便叮嘱鸵鸟把车钥匙给肺影，好让他在车里避寒。到了第一级观景台，我再次劝他，就到车里等，他脖子都要摇断。可我们往上还没走十米，他就在喊鸵鸟把车钥匙给他。唉，肺影，我的好兄弟，你这是为了实证团长我料事如神啊！

看官，自驾路上，谁没有遇到过险，谁又没有追求过刺激？安全的绳我们还是绷得紧的，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偶尔来一次心跳加速也有益身心。后续还有哪些趣事，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简介

万岳斌，上世纪六十年代生，站过讲台，戴过大盖帽，现任岳阳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一级巡视员。上班之余，爱好羽毛球运动，拿过省大众运动会、省运会金、银牌；亦爱徒步、登山、自驾游。旅途中所见所闻所思所悟，形成几十篇散文，见诸于《人民日报海外版》《湖南日报》《岳阳日报》《湖南林业》《湖南民盟》等报刊，两获全省报纸副刊作品铜奖。

_{图片：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