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凤婷：退休 | 就读这篇
退休
荣凤婷
提起退休，李老师的心高兴得几乎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一有空儿他就一面掰指头算日子，一面冥想退休后将要获得的自由，不由得嘴里哼着小曲，敲起的二郎腿上的脚也会随着节拍动起来。
定着的日期，过着真快，退休的日子说来就来了。校长找他谈话，并肯定了他在教育上競兢业业干了几十年，口笔很好，业绩也不错，还随即招集全体教师给他开了欢送会，当他拿着光荣退休证走出校门那一刻，没退休时期盼退休的愉悦心情已荡然无存了，落寞而哀伤的泪象决堤的海喷涌而出，他这时的感觉好象是从一辆正在行驶的客车上被请了下来，独自站在旷野里，而那辆乘着同事，学生的客车还在前行并且离他越来越远了。
老了，不行了。他默默安慰自己，郁郁寡欢地回到家，草草地洗了一下便上床睡了。老婆从外面走到他身旁看看他眯着的眼，闻了闻他身上的酒气，说了句，又喝晕了，便出去走了。
李老师睡不着，他想独自静一静。自从他八零年中专毕业分到神后当教师，学校倒是换了几个，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是一线教师和班主任，不知为什么他这一辈子特别喜欢与孩子们打交道，也可能是他只有一个孩子的缘固。
老伴进去睡觉，他也在装睡，看着渐进梦乡的老婆，他对自己轻声说，可不起五更了，明天睡个自然醒。
鞋呢?我的鞋你放哪儿去了?眼看快五点了，急得他满屋转，就是找不着鞋，找老婆好象也不在家，李老师在梦中急醒，一看表五点一刻在校当班主任时这个时侯他己经站在教室里了，他望望窗外漆黑一片，正值农历11月天寒地冻的，早起的习惯驱使他再也睡不着了，起床，干啥?做饭?勤快的老伴从不让他插手，孙子已大与他的父母在城里居住，看孙子也不需要他了，他百无聊赖地呆在暖暖的被窝里，由于他的翻动被窝的温度也在下降，强呆到六点，他起床了，临出门时，他给老婆说，别做我的早饭了，我在外边吃。
前几天下雪了，雪水在晚上结成了冰走在上面发出咔喳咔喳的声音，路上很静，这咔喳声传得很远。这时早自习已经上课，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李老师不由自主地又走到了学校门口，站在操场里，看着那明亮的教室及里面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他陶醉了，他就喜欢这种氛围，他仰脸看看那满天的星斗和挂在西南方树梢上的弯月，一切不快便烟消云散。他迈开脚步伴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小跑起来。没过多久，热意便拥抱了全身。
操场上的雪己被学生清扫了，爱晨练的人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与李老师热情地打着招呼，他退休的消息不知啥时传了出去，这个说退休还舍不得离开?那个说当教师还没当夠?他无言以对，只觉得这个早上他来错了地方。
早自习快下课了李老师匆忙离开操场向大街走出。街上已人来人往，他随便吃了点儿早餐，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着，退休了，自由了，这自由给他带来的是空前的寂寞和恐慌，单位不需要他了，他出门没有了目的地，他后悔没喊老伴与他一块来，否则也不会感到这么孤单了。
李老师在十字路口站了一会儿，便向退休人员集散地大庙走去，他去时，那里已有许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愉快地打着招呼，来这里的大都是退休人员，没有见着同行的，男的聚在朝阳处打纸牌，女的三五成群的在一边晒太阳一边议论张家长李家短，李老师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离开了，没退休时就听哪个缺德的人说，这里是一群等死队，每天看看谁没来就是挂了，想到这儿他浑身打了个冷颤，同时也做了个决定，明天进城带孙子去。
第二天他与老伴走进儿子的家他就后悔了，因为一天了，没见着儿子一家三口的面，儿子说年终了单位太忙，儿媳在自己的单位附近还给孙子报了一个什么特长班，吃饭的问题让他们老俩口解决，他们走进儿子的厨房找不着东西南北，因媳妇的娘家住在城里，媳妇坐月子看孙子的活都是亲家干的，他们老俩口成了儿子的客，儿子的家住着虽然暖和，但没有自己的老窝自在，中午李老师领着老伴去馆子吃了一顿，在街上转了一会儿便打道回府了，气得儿子火冒三丈在电话里把他们老俩口数落了一顿。他们不气，知道儿子在心疼他们。
儿子给他们报团去旅游，再游也游不出同事们在一起工作，争论，说笑那种轻松，愉快的感觉来。
去棋牌室打牌，上班期间多渴望自己能成职业牌手呵，退休了，成了真正的职业牌手了，由于久坐，导致腰痛，脖子发硬，头发胀还晕痛。
种花不是时候，李老师生病了，浓浓的中药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春节了，儿子把他们接到了城里，一拔又一拔李老师的得意门生来给他拜年，得出的结论是，老师不但瘦而且没精神。儿子急了，春节期间非带他去郑州看病，李老师严历地阻止了儿子，我没病，哪儿我也不去看。一气之下离开了儿子的家。
李老师从儿子家回来后，又特意去拜访了几位在他前后左右退休的同事，聊起退休之事几乎都有同感，那就是无聊，唯独那个擅长书法的同事，人虽削瘦，但人很精神，从他的言行举止上都能读出他内心的喜悦。
李老师你好!有空儿吗?回到家里李老师打开手机，微信上他的学生也是接替他数学课的同行在向他问好，点开第二行，他的学生说给你发了一道题你帮我解解。退休后李老师从学校的教育群里退了出来，他自己屏蔽了有关教学上的信息，为的是图清静。不知为何学生的访问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他打开链接，看了看学生发来的题，不是特别难，就是解题要拐弯儿，他把题做了做，并辅以思路和解法及从哪里着手学生才容易掌握，还示范几道难一点的同类题，洋洋洒洒快写千把字了，给学生发过去后，立刻有了回应，学生竖起的大拇指醒目的出现在屏幕上，学生把他的短文转发在大群里，并把他也拉了进去，一时人气鼎腾，赞扬的，探讨的，质疑的，李老师好象又回到了三尺讲台之上激情澎湃，以前笼罩在他头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在网上与同行探讨教育问题象一盏航灯，光线虽微弱，但至少减去了无方向感的迷茫。
几个私立学校的负责人来邀请李老师去担课，他都拒绝了，既然退休他要换一种活法，要自己规划自己要走的路程。他在学校当了一辈子教师，给学生打了几十年交道，他心中有太多的话要对家长及学生说，正在遐思，电话响了，媳妇的，
爸，你的数学那么好我还在城里给你孙子报什么奥数班呢，每星期周日给你们送回去给他补数学吧
李老师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回头对老婆说，走，赶集去，明天孙子要回来了。
李老师的老婆自李老师退休以来第一次看在老伴脸上看到了喜色，不由心里也高兴起来，于是，老俩口一前一后乐甸甸的向超市走去。
荣凤婷，河南省禹州市神后镇人，生于1959年，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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