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虚情假意的根源:不是钱就是性?张爱玲这部作品讲得很透彻

你最高的理想是一个冰清玉洁而又富于挑逗性的女人,冰清玉洁,是对于他人。挑逗,是对于你自己。如果我是一个彻底的好女人,你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倾城之恋》

关于爱情、婚姻和家庭,瑞典作家斯特林堡,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最美好的也是最痛苦的,就是爱情!最高贵的也是最低贱的,就是婚姻和家庭。”

我很赞赏这句话里美好的部分,但也深知现实是多么真实而又残酷。什么样的爱情和婚姻里,才没有痛苦?答案似乎无迹可寻,但在张爱玲的这篇作品里,我看到了这种痛苦的根源。

大学时初读《倾城之恋》,不明白为何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总要装作不爱对方,宁肯错过也不愿付出真情?十年后再读,经历了人世沧桑才突然明白,成年男女的虚情假意,原来才是对爱情和婚姻负责,掏心掏肺赤裸裸的爱,注定不会长久。

《倾城之恋》讲述了离婚女白流苏和风流男范柳原的爱情博弈,他们都带着很强的目的性交往,却发现只有痛苦。当一场战乱,让他们处于流离失所的境地,开始为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吃和住而奔忙时,爱情才真正切切地到来。

白流苏有倾城之貌,但原生家庭的负累和一场失败的婚姻,耗完了她对生活的所有热情,是范柳原点燃了她的希望,而面对这样一位情场浪子,她不得不赌上所有去追求一份虚无缥缈的感情。

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法国思想家卢梭曾说:“一对彼此相配的夫妇是经得起一切可能发生的灾难的袭击的,当他们一块儿过着穷困的日子的时候,他们比一对占有全世界的财产的离心离德的夫妻还幸福得多。”

有时候,糊涂一点未必不是好事,太精明的人在感情里总是容易疲惫,活得不那么幸福。

就像一开始的白流苏和范柳原,一个为着钱,一个为着性,感情基础注定不会牢固,一旦钱没了,新鲜感也过了,爱情也就不复存在。婚姻的本质不是同享乐,而是共患难,只有明白了这一点,才谈得上对彼此负责。

毕竟,在生存面前,爱情不算什么,在爱情面前,人性的凉薄也不过如此!

一次失败婚姻,揭露出原生家庭的悲哀

白流苏生在上海一个封建大家庭里,一家20多口人,合住着一栋房子,从小她的世界就过于拥挤。

尽管没啥文化,但白流苏仍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她的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

第一次婚姻,因男方家暴,她差点被打死,离婚后带着分到的财产回了娘家,娘家的哥哥们也很大度地接纳了她。

然而,白家几个不争气的哥哥,吃喝嫖赌,再加上买股票亏了,一下子衰落得不成样子,连白流苏离婚带来的钱,也套了进去,渐渐地,她便成了一个吃闲饭的多余人。

白公馆里,还有几个待嫁的妹妹和侄女,所以白流苏的婚事根本没人管,她的人生也像是到了头,过着遭人嫌弃的寄生生活,母亲、哥哥嫂子、妹妹和侄女们,对她都是横鼻子竖脸,看不惯。

离婚七八年后,白流苏的前夫因肺炎死了,哥哥们便撺掇她去奔丧戴孝,过继一个前夫的侄子,因为那边是大族,就算是以后让她看守祠堂,也饿不死的。

白流苏自然是不肯,她已经离婚了,再去像个寡妇一样守节,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但是娘家人却不依不饶,在她有钱时还算在一家人里,钱被哥哥们败光后,她就成了家里的累赘。

人性的凉薄由此可见一斑,就算是家人,没出息时也是会被看不起的,人活着的尊严与意义,不过是对他人有利罢了,这样的原生家庭多么可悲!

四嫂已经恶毒地骂街了:

自己骨肉,照说是不该提钱的……她一嫁到了婆家,丈夫就变成了败家子。回到娘家来,眼见得娘家就要败光了——天生的扫帚星!

三哥也开始落井下石了:

我只道你们少年夫妻,谁没有个脾气?大不了回娘家来住个三年五载的,两下里也就回心转意了。我若知道你们认真是一刀两断,我会帮着你办离婚么?拆散人家夫妻,这是绝子绝孙的事。

听听,还没大难临头呢,已经想着各奔东西了。在白家人眼里,是白流苏带来的晦气,败光了家产,她再住下去还会吃穷家里人。三哥宁愿她去熬没有盼头的日子,去守活寡,也不愿可怜和同情她,顾全亲人的一点体面。

所以说,当人没有一点用处时,就注定会受尽白眼和冷嘲热讽,更伤人的是,泼下这盆冷水的还是至亲的人。

白流苏的母亲,也让她回前夫家里去,“倒是回去是正经。领个孩子过活,熬个十几年,总有你出头日。”

很多时候,家人总是会以为你好的名义,打着爱的旗号,行自私自利之事,幸福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所谓患难见真情,在白流苏的原生家庭里是没有的。

白流苏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她只想逃离这个家庭,但离开后还不是如丧家之犬一样吗?她虽然才28岁,可人生似乎已到了尽头,她该怎么办?

在旧时代,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没文化的女性,离开了家庭的庇护,等待她的无疑就只有死亡和堕落。家人本该是保护伞,却在利益面前,成了置人于死地的罪人。

白流苏置了一肚子气和委屈,憋在心里,无人可诉。经此一事,白家人更是拿她当碍眼的空气一般,恨不得一巴掌扇走。

白家的一个亲戚徐太太,来做媒说亲了,是为白流苏的七妹白宝络说亲,对方是出生在英国的公子哥范柳原。范柳原是他父亲出洋考察时,在伦敦和一个华侨交际花秘密生的孩子。

因为不是原配太太所生,所以范柳原一直养在伦敦,父亲死后才回国,尽管获得了继承权,但范家人都仇视他,他也就此走上了一条放浪的路,吃喝嫖赌样样全,就是无意于婚姻。

但就是这样一个放浪公子哥,在白家人眼里,却成了高攀不起的主,白流苏的四嫂,巴不得让自己两个才十二三岁的女儿,嫁给30多岁的范柳原。

白宝络去见范柳原那天,白家人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但她仍心里没底,就拉上了姐姐白流苏壮胆子。结果,阅女无数的范柳原,压根看不上俗气的白宝络,他知道白宝络无非是奔着他钱来的,倒是肃静优雅的白流苏,让他觉得耳目一新。

在吃饭的舞厅里,范柳原邀请白流苏跳了几支舞,气得白宝络和陪着去相亲的白家人吹胡子瞪眼。相亲结束回到家里,白流苏更是遭到了白家人的辱骂,骂她没羞没臊,和妹妹抢男人。

不过这次,白流苏并没生气,“他们以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么?早哩!”范柳原跳舞时给她说了很多爱慕的话,但白流苏知道他不是真心,他不过是一个对女人说惯了谎的浪子。

即便如此,白流苏还是想为自己日渐枯萎的人生再搏一把,她只想逃离罪恶的原生家庭。其实,范柳原何尝不是如此?

白流苏与范柳原的博弈,藏着成年人的恐惧

几天后,徐太太又一次来到白公馆。

徐太太丈夫有要事去香港,她准备一同前去,在香港住个一年半载,因为路上要坐船,带着两个孩子怕照顾不过来,想邀请白流苏一同前去。同时,在香港的上海人也多,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姻缘。

白家人不愿给白流苏出旅费,徐太太满口答应由她出。白流苏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难不成是那范柳原的诡计?”

她决定用她的前途来下注。如果她输了,她声名扫地……如果赌赢了,她可以得到众人虎视眈眈的目的物范柳原,出尽她胸中这一口恶气。

就这样,白流苏匆匆收拾行李,逃离了令她生厌的家庭,带着对前途的期待、恐惧和迷茫,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到了香港浅水湾山上的旅馆,迎接他们的,果然是范柳原,不过范柳原房里,还有一个充满风情的印度女人。徐太太夫妇、白流苏和范柳原三人的客房,左中右挨着,白流苏在中间。

范柳原一见白流苏,就说“我在这儿等着你呢。房子是海景房,柳原帮流苏把行李摆好后,两人就靠着窗户看海说话,柳原开始了试探性地调情,流苏知道拿捏分寸:“我什么都不会。我是个顶无用的人。”柳原笑道:“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

接下来几天,范柳原日日陪着白流苏出去游玩,两人在路上半真心、半伪装地交谈着,或你攻我守,或你守我攻,势均力敌,不相上下,这样的虚情假意,其实是彼此对未知前途的一种恐惧和迷惘。

范柳原是在女人堆里玩惯了的,他的心早就野了,他有的是钱,身边从来不缺美丽妖艳的女人,对那些只图他钱上床的女人,他从来都只有花言巧语,哪有什么真心,久而久之,真心也就深深地藏了起来,一副玩世不恭游戏人生的态度。

可是,他遇见了白流苏。范柳原知道,白流苏在家里受够了气,愿意来香港找他,也无非是想逃离家庭,想找有钱人做依靠,但流苏毕竟是不同的,她不卑不亢,不会去刻意迎合奉承,她有自己的思想和追求,要的不单单是一种利益性关系。

白流苏也很清楚,范柳原不过是想得到她的身子,但如果让范柳原轻易就得到了她,那他很快就会弃如敝履,把她看作一个轻贱的女人,玩野了的花花公子,想征服他,彻底收服他的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范柳原也不完全是一个混蛋。

正因为如此,所以一开始谁也不愿意付出真心,都是真真假假地试探着对方的心,想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对爱情、对婚姻,彼此是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这和现在很多青年男女的相亲是一样的,如果女方一上来就要求房子、车子和存款,男方开口闭口就是美貌、性感和上床,那么这种赤裸裸的感情,怎么可能会长久,会有真心?

白流苏是经历过一次婚姻的人,她因此更加谨慎持重,虽然她需要一个安稳的家,但没感情的婚姻她是坚决不要的,范柳原也是一样,他在花花世界里玩累了,想靠岸,但又不想找一个势利和轻浮的女人,他要一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

所以,白流苏和范柳原看似虚情假意,不过是在试探对方,想一点点把彼此拉回到正确的三观和道路上来,他们不敢将心完全掏出来,是怕真心错付,这恰恰是他们对爱情负责任的一种态度,所谓日久见人心,几番博弈下来,总能看清对方。

很明显的,他要她,可是他不愿意娶她。然而她家里穷虽穷,也还是个望族,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他担当不起这诱奸的罪名。

在一段时间的试探后,白流苏看清了,范柳原就是一个不想结婚的主,处处推脱责任,说是婚姻和个人的幸福由不得自己做主,流苏对他一冷淡,他立马就和流落在香港的印度公主萨黑荑妮鬼混在了一起。

流苏心里想:他使她吃醋,无非是用的激将法,逼着她自动地投到他怀里去。范柳原也觉得流苏不是真心爱他,说道:

我不至于那么糊涂。我犯不着花了钱娶一个对我毫无感情的人来管束我。那太不公平了。对于你,那也不公平。

两人表面上依然是一对,在别人面前,范柳原也表现得很亲昵,让别人误以为他们已发生了关系,白流苏有点骑虎难下了,她似乎只有做他情妇的一条路了,但如果迁就了他,以后注定会万劫不复。

于是,白流苏推说想家了,提出要回上海,范柳原也不阻拦,把她送回了家。

白流苏这次回去,白公馆里的人更是看她不起,说她和范柳原同居玩了一个月,再回来真是丢白家人的脸。

白流苏在家呆了两个月,瘦了一圈,不过她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她知道范柳原虽然不愿结婚,但还是爱她的,但她也不能太主动地自贬身价,她要耐心地等。

果然,范柳原来了电报,“乞来港。船票已由通济隆办妥。”白流苏认命了,再次踏上了去香港的船。

为何说爱情的本质是利己,婚姻的本质是患难?

苏联作家高尔基说,婚姻是两个人精神的结合,目的就是要共同克服人世的一切艰难、困苦。

白流苏和范柳原都清楚,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子,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可爱情的本质,不都是自私的吗?爱上一个人,首先肯定是心生欢喜,先满足了自己的情感需求,同时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期许的未来。

如果爱上一个人,只一味地说,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我无所谓,这不是虚伪是什么?在爱情里,人都是自私的,付出了爱,也就渴望得到爱,而且总是希望得到更多。

范柳原在码头迎接了白流苏,低头耳语:“你就是医我的药。”

他爱她。这毒辣的人,他爱她,然而他待她也不过如此!

这天晚上,范柳原总算来到了白流苏的房间,吻了她,和她发生了关系。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在之前的幻想中应该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然而两方面都是精刮的人,算盘打得太仔细了,始终不肯冒失。”

这样欢爱了一个星期后,范柳原突然说有事要去英国,但是他不会带流苏去,只是给她在香港租了一幢房子,雇了个带孩子的女佣阿栗,让她等他一年半载。

范柳原终究是不肯结婚的,白流苏也就此成了他的情妇,“一个礼拜的爱,吊得住他的心么?”流苏心里没底。

总之,没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长期抓住一个男人,是一件艰难的、痛苦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啊,管它呢!她承认柳原是可爱的,他给她美妙的刺激,但是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经济上的安全。这一点,她知道她可以放心。

如果不是战争爆发,范柳原去了英国,继续逍遥,那么白流苏可真就成了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情妇。

1941年12月7日,日军入侵香港,战争爆发了,范柳原乘坐的船,没能离开港口。

白流苏住的房子附近,有一个炮台,成了日军轰炸的焦点,她的房子也被炸塌了一部分,她心里担心着范柳原,感觉恍如隔世。第二天,在浅水湾找到栖身地的范柳原,来接流苏了。

流苏自己去开门,见是柳原,她捉住他的手,紧紧搂住他的手臂,像阿栗搂住孩子似的……柳原用另外的一只手托住她的头,急促地道:“受了惊吓罢?别着急,别着急。你去收拾点得用的东西,我们到浅水湾去。”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爱情才真正切切地在他们身上发生,当彼此开始担心安危的时候,就再也不是一个孤独的人了。

去浅水湾的路上,流苏怅然地说:“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在枪炮声中,他们都只求对方能活下来,“在这一刹那,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

战事终于停了,柳原和流苏又翻过山岭,回到他们租住的那幢房子里去,女佣早就跑了,家里也被临时驻扎过的兵洗劫的差不多了,面对残垣断壁的房子,他们开始了艰苦的生活,终于接了地气。

范柳原去城里买米,去山里提水,流苏学着做饭,洗衣服,两人一起打扫房间,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一样,因为有之前几个月的博弈和磨合,所以彼此想说的话,往往说了上半句,下半句对方就早已猜到,他们难得地有了默契。

没想到,倒是突如其来的战争,成全了他们,让他们遇见了最真实的对方。

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

两人一起去街上买菜,再次遇见落魄的印度萨黑荑妮公主时,范柳原介绍道:“这是我太太。你该向我道喜呢!”他终于是承认了她妻子的身份。

这之后不久,他们就在报上登出了结婚启事,徐太太和徐先生赶来道喜。婚后,白流苏只回过白公馆一次,家人们的态度自然是又发生了大转弯,一派热情,但流苏早已看透,不想和家人再有什么瓜葛。

范柳原也正经了起来,不再和流苏闹着玩,认认真真过起了日子。

香港的沦陷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婚姻的本质,不是共享乐而是共患难,只有患难才能见真情。幸福快乐的时候,任谁都可以一团和气,很轻易地就能说出甜言蜜语来,但真正遭难的时候,还能守在一起走下去的,才是真夫妻。

爱情和婚姻没有上限,但一定是有底线的,能守住下限的人,才值得拥有幸福。

结语:永远别把自己看得太轻也别看得太重

法国作家罗曼罗兰说,在婚姻中,每个人都要付出代价,同时也要收回点什么,这是供求规律。

白流苏生在一个不幸的封建大家庭里,她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也想追求自由和爱情,但家庭和第一次不幸的婚姻,束缚住了她,她曾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但是,人生的路还很长,在家人眼中是累赘的白流苏,在欣赏她的人眼里,未必就不是宝,如果一味地自轻自贱,任由自己消沉堕落,那么就算是范柳原,怕是也看不起她吧!

正是因为白流苏有一股子不认输的劲头,所以才能降住范柳原,也镇住了白公馆里的人。

范柳原同样如此,他虽然有钱,是名门贵公子,但并不高人一等,他的优越感,在白流苏这里,一文不值。没有谁比谁更高贵,他们不过都是不受家人待见,不容于世俗的一对可怜人罢了!

正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正是内心的孤独和对真感情的渴求,让范柳原和白流苏在一番博弈后,走在了一起。在患难中,他们成了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

付出真心,收获幸福,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你如何看白流苏和范柳原的爱情,你认为婚姻的本质是什么?欢迎留言讨论。#翘楚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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