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园街的疯狂 作者：丽原君【小说连载】

紫园街的疯狂

文|丽原君

【第一幕】

第二埸    隆冬    街道办事处

[前场同日。办事处。幕启时，夏女人正在有"革委会主任室"标牌的室内对某人训斥。

夏女人:(握住电话筒，不住地点头)嗯、嗯、嗯，对、对、对。(眼却注视着公文)会场简单些沒什么，但人要來齐，要把赖汤氏请來一一不行！非把她弄來……说不清楚？只要能哭就行！快去快回！再说一遍，我要的是革命气势，懂吗？好，就这样！

[曾矮儿蹩上。

夏女人:(放下听筒，坐下，翻检文件)谁，出来，青光白天的！蹋手躡脚的干什么？

曾矮儿:(盯着她憨笑)嘻嘻！

夏女人:(抬头，发见他怪态)矮鬼儿子，不去卖饼子，到这儿來干什么？

曾矮儿:(嬉皮笑脸地)夏，夏主任，我，我向你，祝嗯祝贺！

夏女人:(一本正经地)放严肃点，这里不是百货公司门口摆摊摊的地方！

曾矮儿:(強忍住笑，扑哧一声)嘻嘻！

夏女人:矮儿，你今天疯了，嬉皮笑脸的？

曾矮儿:(忍不住笑)嘻嘻！

夏女人:(见他怪态，也笑了)我给你说，你是个小土地出租的矮儿，我们沒有压迫你，只想叫你站稳立场，不摇不动就行，要是你不知趣，群众依不过，我要你跪炭渣滓！

曾矮儿:(仍然憨笑着)嗯……

夏女人:听见沒有？

曾矮儿:(笑道)听见了。

夏女人:你不批我那个公老汉，那怪意思我明白，你打错了算盘，我堂堂正正的革委会主任，就是嫁三嫁也轮不到你矮子儿。不要在我眼前晃动，否则，后果自负！

曾矮儿:(尴尬地操起饼蓝)夏主任，我走了喔？

夏女人:(见他走到门口，略显悯意)转來！

曾矮儿:(转身)夏主任，你喊我？(受宠若惊的样子)

夏女人:(用手掂了掂蓝内的饼子)都冷了。曾东生同志，给我带个糖的热的过来！

曾矮儿:(黔首笑道)好，夏主任，矮东生明白。

夏女人:那一一你卖饼子去吧。

[曾矮儿滿意地挎着饼蓝下;夏女人收拾好公文，锁好办公桌，便到另一室去了。

[文邦新携文母上。

文邦新:妈，这儿原先不是个学校吗？

文母:(盯着儿，不滿地)你读三册的时候，那个朱登益老师还在这儿教过你几天呢，你搞忘了？

文邦新:朱老师恐怕早就死了。

文母:教得好好的，去写什么信呵，你为民，人家不为民？偏偏要去说吃火炕米，死了人一一划一封信，就劳改十年……:

文邦新:学校不办，都造反闹革命去了，国家的事，朱老师的一封信能改变得了么？

文母:死短命，小声些，刚才嘱给你的话，你别搞忘了噢？

文邦新:我知道。夏主任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文母:(叹口气)你也是知书识礼的人了，自己看着办吧。

[办公室电话骤响，愈响愈急。

文邦新:(拾起听筒)喂，你找谁？

电话内声:夏主任不在吗？我是老阔啊……

文邦新:老阔？夏主任不在。

电话内声:她不在？她不是约我來的么？

文邦新:你有什么事，我转告她行吗？

电话内声:哦哦，请你告诉她，我是铁路老倌(笑声)，结婚证明來了，刚收到……

[夏女人突然衝出，"谁说我不在？"气势汹汹地掠过话筒。

夏女人:喂喂，你阔老工人啊？我是，是夏菊花，也就是夏学林同志啊！

电话内声:啊啊，夏主任，我的证明寄來了！

夏女人:(喜悅地)那就马上办吧。

电话内声:(有点激动)好，好。夏主任！

夏女人:(喜形于色)是啊，你老工人了，要将息身体啊。

电话内声:(受宠地)我知道，我知道。

夏女人:(操起官腔)……总之，我们兩个老革命要老个样子，不要给别人说咱老不正经，我们要活得正派些，左就要左得像个样子，刘邓的江山都拿得过來，还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电话内声:我明白，夏主任。

夏女人:好，就这样吧，老工人？

电话内声:嗯，嗯。(听筒搁置声)

夏女人:(放下听筒，仔细打量文邦新)紫园街有个补锅匠，你认识吗？

文邦新:是文建章吗？他是我父亲。

夏女人:(严厉地)父亲，他是你父亲？你要做封建余孽的孝子闲孙，还是做革命这边的人？

文邦新:(不明白)唔……

夏女人:(官味又足了)文邦新，你三四岁穿岔裆裤那时我就认得你，你吃了文墨饭，应该老老实实做革命的牛才对……可是(愣了他一眼)你只配做反革命的儿子，做共产党的儿子？(厉声)你还不配！

文邦新:(愕然地)夏主任，我读大学，不是党的培养么？

夏女人:住嘴！党的培养？人民的血汗滴在你身上你只当是污泥臭水！

文邦新:(用手揩抹着额上的汗)夏主任，你言辞过重……

夏女人:哼，言辞过重？(猛地揣开抽屜，掷出卷宗)这是什么？你的档案，才收到的。明白了么？

文母:(急急地入屋)夏主任……

夏女人:老太婆，你來做什么？

文母:这个不爭气的东西，给你添麻烦，(掩泪)这个不爭气的东西……

夏女人:你现在才晓得不爭气的，你这个讨口要饭的人，要去找个伪甲长，你是自己讨气怄！(转过身去，熟练地点上一只烟)。

文母:(恳请地)他只当了五天就被抓去拉船运粮去了，他受苦，是穷人那……

夏女人:穷人？穷人能读几筐书？

文母:你晓得的，那是娃儿他公在阴沟头捡倒砣金子，才读成书的啊！

夏女人:我不管你老头捡金子捡银子，识了字，不教穷人，偏去教地主富农的狗崽子，就是地富反坏右！

文母:是，夏主任，是，是他文建章不对。

夏女人:(见她可怜，推攘了一掌靠椅)老太婆，坐着说。

文母:看在我邦新儿的份上，就饶过了他一次吧？

夏女人:老太婆，你少拿我女儿来遮掩，我不开一句口，我那个老人公敢把丽萍往你屋头送，文邦新，我看你有不有这个胆子！

文母:(掩泪数落着)都是你这个不爭气的东西，把夏主任惹恼了，这可怎么办罗，一家人都成了坏人了……

夏女人:哭起把人嚇不倒，文太婆，我对你是区别对待了的，你和文胡子不同，和你儿子也不同，我们对你是实行仁嗯仁政！

文母:我，我晓得是仁政……文邦新，给夏主任跪下，请她老人家给你一口饭吃吧！

夏女人:哈哈哈哈，这样说吗还情有可原。(操起手，悠然地)文邦新，你过来。(随口吐出一口烟雾)

文邦新:(小心奕奕地)夏主任，你喊我？

夏女人:就是喊你。(脚抖摆着，有节奏地)我问你，你是几时认识我的萍儿的？(大大地呷了一口烟)

文邦新:(不解地望着母亲)妈……

夏女人:(狡猾地笑着)不知道？一一文太婆，你呢，也不知道？

文母:都怪你那个反革命老汉，他和丽萍的公昏胧了，兩个老不死的就想把你和丽萍弄到一起，打亲家……(向夏女人)这可怪不着我邦新儿，怪不着喔！

夏女人:(冷笑数声)老太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沒说的了，我可要下逐客令了。

文母:咋沒说的呢，夏主任，我要说的多得很，就看你老人家听不听得进。

夏女人:(击桌)什么老人家不老人家的，你比我大几岁？你再说这些拗不起的话，我要喊人轰你出去！

文母:出去就出去，我还不想沾你这个光！(趔趄着转身)我儿的事，他自己和你谈！(愤然出屋，下)

文邦新:(追出)妈！(下)

[夏女人气得猛摇电话，不通，乓地砸下。气呼呼地抽出烟來，大口大口地呷着。文邦新复上。

文邦新:(愧恧地躬着身)夏主任，刚才，我妈……你责怨我吧。

夏女人:別夏主任来夏主任去的，要是你和丽萍成了，我还要给你当妈耶。

文邦新:(苦笑)是的，是的。(傻痴痴地搓着手)。

夏女人:(翻看卷宗)这里面有你的罪恶，(掷给他)要不是遇着我，你能像人一样站着说话么？

文邦新:(认真地验看，忽地拍桌)这是诬蔑，捏造的！

夏女人:不能那样看问题，你们学校的章盖得红朗朗的，要相信組织嘛。

文邦新:夏主任，那样，我们一家人都成了革命的对像了？

夏女人:(爱怜地)文邦新那，我不是见你年轻幼稚，哪能待你如此的仁慈呵……要是你真的听我的话，(抚爱，微笑)还是有前途的。明白么？

文邦新:(似懂非懂地)明白。

夏女人:这就好了。记住，要和你父亲划清界限，对你妈，也要注意分寸，一切事情由你自己去处理。我女儿那里，准许你去耍，但不能乱说乱动……

文邦新:我知道了，夏主任。

夏女人:下去吧，今天星期天，为你的事，耽误我太多时间了。

[文邦新转身，欲出。

夏女人:转來，我刚才脾气不好，给你妈发了火，你叫她大谅些，她也是穷苦人出身嘛。

文邦新:谢谢夏主任。

夏女人:你的工作问题，(看着他)我是这样安排的，只要和你老汉划清界限，就跟你隔壁的曾矮儿学打饼子卖，毛主席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嘛，是不是？

文邦新:谢谢夏主任的关心！

夏女人:下去吧。

[文邦新下。夏女人又使劲地摇电话:老甲，甲志高同志！老乙，乙志大同志！你们……

[幕，缓缓闭下。

作者简介

丽原君(笔名)，笔名还有，非人即兽，吳突突等。本名蒲方弟，中国戏剧电视剧創作函授中心首班肄业，网络长篇小说簽约作家，著有文集《紫东亍轶事》，小说《北山凹》等。现居四川绵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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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编辑：Ar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