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诱 | 薛朋光

作者

鸟诱

薛朋光

我的店，隔街相对的是一所空宅院。店里闲时，我会站在窗前望着这所空宅院发呆。望过去其实满眼荒凉，围墙倒了，满院子杂草和野树就清晰地暴露在眼前，要想进入这个院子非得刀或者锯开路才行。

屋子还算整齐，门窗略有破损，鸟雀就从缝隙中自由地穿来穿去，这里已经成了它们的栖息地。阵阵春风吹过，不经意间这院里有了绿意，先是小草露头再就是枝头泛绿。在屋门前有一块水泥地也是这院里唯一一块不长草的地方，一次竟然出现一只鸟，我一阵欣喜。这应该是一只鸽子吧，全身灰褐色 ，脖颈上点缀着一圈黑白相间的羽毛，尖嘴，红爪，长长的尾巴。初到新地方，这鸟保持着高度警惕，东瞧瞧西看看，蹦蹦跳跳，啄食草籽，稍有风吹草动旋即飞起。

对于鸟，我不懂，只是感觉这鸟挺漂亮。一连几天，它天天都在此现身，随着对环境逐渐熟悉，它停留的时间也在延长。我忽然有个想法，捉住它。要说这也不难，鲁迅爷爷在初中课本里早早地就教会了我，我如法炮制，就轻而易举地把它变成了笼中之物。

这只鸽子被我挂在店里。店里来了顾客，免不了对其评头论足。它不吃不喝，“咕咕”叫着，在笼中不停地上下翻腾，生存空间突然变得极为狭小，这也就是它本能的抗争吧。闹吧，时间久了，没劲了，就老实了，凡事总得有个过程吧。在城里打工的二哥看着鸟儿，若有所思，后来没人时对我说，这鸟呀兴许值点儿钱。过了一会儿二哥接着说，在市郊小黄庄，那里有个花鸟鱼虫交易市场，你不妨去试试。是吗？但我还没想过这些，我只是养着玩儿的。

连续几天，我的手机里来了各种催款信息，车贷，房贷，上大学的女儿也不失时机地来了信息，考证工本费，生活费。压力山一样涌来，我不由一阵烦乱，最后目光停留在鸟身上，我想起二哥的话。

根据导航我来到这个市场，果然是个不小的交易场所。鸟雀，家禽，鱼类，还有狗，散布于大街两侧，人们说话声和各种鸟兽的鸣叫声不绝于耳。我掀开鸟笼的布罩就引来一些客商围观。多数人只是看并不买，其中有个中年男子只给十五元，玩去，哄谁呀，怎么也得比普通鸽子贵上几倍。唯有一个光头，从看到这鸟眼珠子就没错过，我走到哪儿光头就跟到哪儿，这个我懂，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吐口。给少了，不卖。最后光头咬牙伸出两个手指。二 百，我暗想，摇头。老弟你懂不，给你两千，我有些发愣，没想到居然会值这么多钱，心内狂喜却装作心痛。看你诚心，就卖给你吧。回家的路上，我都沉浸在喜悦中。一只鸟竟带给我如此好运，临别时光头留给我的话也让我怦然心动。当时光头压低声音对我说，老弟，据说离这百十里地的南河湾柳林沙滩一带有这种鸟出没，有时间你不妨去碰碰运气。

过了几天，我关了店门，这店其实已很不景气，年轻人外出务工的增多，村内大多数都是留守老人妇女和孩子，消费水平有限，我的店半死不活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我出现在南河滩，到处转转，看好地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粘网，张网待鸟。找块地方我坐下来，盼着鸟儿们自动上网。一天下来，我竟然小有收获，抓住五只鸟，其中有两只山鸡。第二天我兴冲冲来到小黄庄。光头又出现了，没想到光头看完之后，一个劲地笑。老弟呀，这几只鸟不值钱，加一块儿顶多给你一百五。啥，开玩笑吧，那我不白忙活了。就在商讨价格准备交易时，忽然两个民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不许交易，这个必须上交。光头对我说，兄弟快跑，被捉住可是要判刑的。

我提起鸟笼撒腿就跑，就像警匪片里的某些镜头，我尾随光头，民警尾随着我们俩。我不是训练有素的悍匪，更不是运动健将，也没经过任何彩排，就被直接带进现场。七拐八绕，跑到一条野外小路时，我气喘如牛，腿酸软无力再跑不动。光头还在一个劲地催我。我不跑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跑呀，我突然想起，不就是因为这些鸟才被追吗，放下不就行了。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民警追过来。还跑，你还真能跑，你知道不，你笼里这些鸟有两只野生斑鸠，属国家三有保护动物，不能交易，只能放生。光头是惯犯，倒卖国家保护动物已经多次犯案，我们正在全力追捕，这次他跑不了。我、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是鸽子呢，这是在院子里捉到的。

在派出所，我如实交代了我的捕鸟经过，录完口供出来，我也像那两只被放生的野生斑鸠体会到了自由的美好。我作为不知情者加之表现很好，被处以两千元罚款，而光头则因为多次贩卖国家保护动物被拘留等待法律的下一步严惩。两千，又是这个数字，不仅没得到反而搭出去了。我一阵感慨。鸟经不住食物的诱惑，我、光头和它又有什么区别。还好，感谢这次急刹车，不然以后进去的可能就是我。

第二天，我打开店门，熟悉又亲切，迎着初升的太阳我深吸一口气，昨天发生的一切恍如梦中，但昨天毕竟已过去，唯有这里才是我的真实存在，我的立身之本。

作者简介

薛朋光，河北保定人，七零后。自幼喜爱阅读，随着年龄日增，把对生活的感悟试着变成文字，水平非常业余，拙文只能悦己，但希望也能感动他人。读书写作不是我的全部生活，却是我的一点梦想，一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