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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心灵之
――我的旅途奇遇一
在一堆忙乱的日子里,会突然想起往事了,看来,真是老了。
年青时就是这样,一直掉在眼前的事、手捧的书里,每每会对自己所处的环境缺乏整体的了解,身边的新闻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不在心里的,都不在眼里。
总是慌张、总是反应不过来,总是难得完全明白眼前又发生了什么。
于是,会隔一段时间就逃到旅途中去,让自己慌乱的心平复一下,把眼里的和心里的融到一起。
那一年,大年三十的下午,独自一个人上了火车,发现整个火车上只有我一位乘客,乘务员们在准备吃年夜饭,还特地来邀请我一起吃。
车到桂林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了,阳光很好,我浑身轻松,随着人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突然,有一位年青的先生挤到身边,问:住店吗?
看都没看他,继续往前走。
他跟着,再问:住店吗?
还是没有看他,说:我不能走得太远。
他说:五分钟就能到。
我又说:我能付的住宿费很少。
他说:五块钱就行。
我继续说:可我的要求很高,得有卫生间,还只能一个人住。
他说:没问题,这些条件都具备。
我停下来,认真看了他一眼,中等身材,模样平常,态度诚恳,没有坏人样儿。
他急忙说:我是专门陪外国游客的导游,平常每天的收入是两百块钱,现在反正过年,我也没事,闲着也是闲着,看你人不错,不为钱,就算找个人相伴过年了。我可以专门为你免费导游桂林。
我很有些意外,笑了。
他也笑了,说,你跟我去,不会骗你。
一同走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犹疑,问:还有多远?
他答:快了,真的快了,一会儿就到。
又走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一个很正规的旅馆,他到大厅里说了几句说,再叫我过去,真的只要五块钱一天,服务小姐说,因为是过年,没有房客,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先去看了一下房间,果然有卫生间,有电视,两张床,还算干净。
回到服务大厅付了压金,特地在大厅里对他说:我要休息,就不请你进去了。陪我来的人说:我姓李,你可以叫我小李,今天你先休息,明天我来陪你去游桂林。不要多想,火车上一定没休息好,现在好好睡一觉吧。
他说完就走了。
我有点傻。
也不愿意多想,反正,我会小心,不会单独和他相处一室就行。
那天是1988年的大年初一,我还是年青姑娘。
第二天早晨九点,他果然来了,我又提出新的要求:我需要骑自行车游桂林城区的景点,昨天看到了一个租车的地方,我这就去租车。
他说:可以呀,我也可以骑车呀。你说想去哪些地方吧,我全可以陪你去。
我认真地看着他,说:那好。我们先说好,我们所有的费用都要AA制,本来我该请你,可我没有这个条件,让你请我呢,也没有道理,咱们说好了比较好。
他笑了,说:行,我听你的。对于我来说无所谓,谁请谁都行。不过,你觉得这样好,我也不反对。
他带来一张桂林地图,我们开始照着地图上景点的位置,商量好先去哪里,后去哪里。
接下来的五天里:我们去过独秀峰、象鼻山、芦笛岩、伏波山、叠彩山、七星公园……,我还独自游了漓江和阳朔,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桂林整个城市很像一个大的盆景,地势是平坦极了,山都是拔地而起,陡然落地,骑着自行车是很舒服的。街道也干净极了,累了的时候,随时在路边的石板凳上坐下来,没有一点儿灰尘。
那时候,我的行走也会艰难,登山也会异样,陪同的人从来没有问过什么,甚至爬山的时候他会搅住我的腰,帮我用力。但依然没有多问过一句话。
我什么也没有解释过。
那时候的我,对于自己的残疾,完全不能接受,恨不得忘掉才好。
其实,常常是,每一步都是痛的。
我咬着牙。
我们也闲聊,他说自己已经有了一套自己买好的新房子,只是少一个女主人。他还说,自己大学毕业不过几年,做涉外导游收入很高的,日收入能有两百(我当时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百块)。他还请我去他家晚餐。
我没有答应过,心里想好了,只是相伴这几天。没有给他留下自己任何真实信息,包括在哪里工作,叫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离开之前,我悄悄找了另一个旅店订的返程车票,起程的时间在深夜。
我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年青的时候更是。
但我还是在最后一次相处时,认真地向他表示了感谢,告诉他,这次旅游很愉快,我会记住这次奇遇,把他当成老天的礼物。
他其实有点欲言又止。
我悄悄地走了。
此后二十多年里,偶尔也会想到这次桂林之行,想到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他的模样和姓名,也不大记得他陪同我的旅游路线。可是,这次温暖的相遇却一直记得的。
那次回到家后,就已经确定了他是一个好人。还记得他说过: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虽然不算太漂亮,但第一眼就能吸引我的。
那时候的我,还不能正确的理解这样的话。
今天,再次想起这次旅游,更加可以确定的是:老天待我不薄,在我半生的际遇里,有太多的美妙奇遇突如其来,温暖我漫长的丰富的人生。
(2010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