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人们

现在，喀喇沁旗（原喀喇沁右翼旗）王府是一座闻名塞外的博物馆。但在过去，也就是在一百多年以前，这里却生活着一大群人……

当官的人

清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在喀喇沁右翼旗王府开建之初，附近只有蒙民百余家，名叫“珠占爱拉”，后改称为“大营子”，也就是现在的王爷府镇。当年，这座王府的主人则是喀喇沁右翼旗的扎萨克，多被清政府封为多罗杜棱郡王甚至亲王。“多罗杜棱”中的“多罗”为满语，赞美之辞，相当于汉语中的“理”字，多冠于爵位之上，如郡王、贝勒称多罗贝勒或多罗郡王，而郡王和贝勒的女儿则称为多罗格格。杜棱，其意尚不可考。

扎萨克，也作札萨克，官名，为蒙古语音译，“执政”之意，为清代对蒙古各旗旗长的称谓。首任蒙古王旗扎萨克多为在征伐明军过程中立过战功者，后来多由蒙古的王、贝勒、贝子、公或台吉等贵族充任，管理一旗的军事、行政和司法，受理藩院和将军、都统节制。在卓索图盟的喀喇沁右、左、中三旗和土默特左旗之扎萨克则为成吉思汗功臣者勒篾后裔，为兀良哈氏（乌梁海氏），同样是世袭制。而因立功受封的其他蒙古王公，则只吃俸禄，不能参与政务，故称为“闲散王公”。在清代，亲王、郡王及世子的正室均称为福晋，侧室则称为侧福晋。福晋即满语“妻子”之意，也含有贵妇的意思，一说即汉族“夫人”的音译。

清朝时，每个蒙古王旗扎萨克下设协理，助理旗务等，官属有管旗章京、副章京、参领、佐领和骁骑校等。其中，协理为扎萨克的辅官，协助扎萨克处理旗务，由扎萨克的亲族出任。协理由扎萨克提名，经盟长呈报理藩院，由清朝皇帝任命，任期多为终身制。各旗可按旗民多少，设1至4名协理；护印协理，也称掌印协理，是首席协理，在扎萨克缺席或年幼时可代行扎萨克之职，其他还有管仓协理和将军协理，也称东、西协理；管旗章京，协同协理掌管旗务。平民中有能力者，也可由旗扎萨克任命为章京，但不能代理扎萨克之职务；梅林章京，也叫管旗副章京、和硕梅林，受协理和章京之旨，管理一般地方旗民事务，也分东、西梅林；扎兰章京，又称扎兰或参领。旗内每4至6个佐领设一个扎兰章京，也分印务参领和军务参领，此职务也由扎萨克从塔布囊或平民中选任；苏木章京，苏木为旗的基层单位，汉名为佐领，以150丁为一佐领。苏木章京管理苏木内的一切事务；骁骑校，为佐领的副职，分管军事、治安等事务，也由旗内任命。另外，每佐领设6名领催，受佐领与骁骑校之命，征收农、牧民之租税及户口调查、司法警备等等。

念经的人

在清朝时期，理藩院对喇嘛阶层和职务有明确规定。比如掌印扎萨克达喇嘛中的“达”是满语，即“长官”。所以，“达喇嘛”也就是“长官喇嘛”。掌印扎萨克达喇嘛由清廷理藩院任免，历代活佛在成年后即被任命为这一职务，采取终身制。在活佛未成年之时，由副掌印扎萨克达喇嘛代行其权力；副掌印扎萨克达喇嘛也由理藩院任免，他们的任职资格必须是内蒙古、青海、甘肃等地政教地位相当高的喇嘛，其职权是协助活佛管理内蒙古地区喇嘛寺庙的政教事务，在活佛年幼时代行其掌印扎萨克达喇嘛的权力，因此这一职务相当重要；扎萨克喇嘛由活佛提名，报请理藩院备案，其职责是奉掌印扎萨克达喇嘛之命，分别管理印务处的行政、宗教、财务、民事事务。

以上是经过清朝中央政府批准任命或备案的高级喇嘛官员，在寺庙中还另设级别稍低的达喇嘛、副达喇嘛、苏拉喇嘛、德木齐喇嘛、格斯贵喇嘛、尼尔巴喇嘛等。达喇嘛，其权力仅次于正副扎萨克达喇嘛，在普通喇嘛中，是级别最高的喇嘛。他们一般都是在西藏修行结束后，成为高僧的普通喇嘛，再就是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依靠其门阀势力，也可以晋升为达喇嘛；副达喇嘛，是仅次于达喇嘛的高级喇嘛，将来有机会晋升为达喇嘛；苏拉喇嘛，分掌寺庙佛教事务；德木齐喇嘛，可以称为寺庙的中层干部，是中等级的喇嘛，主要负责指导下级喇嘛，负责教授经文，并且执掌着印务处的日常工作；格斯贵喇嘛，仅次于德木齐喇嘛，负责喇嘛僧的公私生活的中层喇嘛。他们负责整顿颂诵经勤行时的纪律，检查喇嘛违反戒律的私生活，惩处违反戒律的喇嘛；尼尔巴喇嘛，为最低级别的僧官，主要负责经济方面的工作，保管寺庙仓库的钥匙，下级的尼尔巴负责寺庙的伙食。在这些喇嘛的下面，还有一些位置更低的喇嘛，他们一边做杂活，一边苦修经书。

福会寺是喀喇沁王的召庙，主持喇嘛都是历代喀喇沁王的直系亲属。到了贡桑诺尔布时代，俗称“八爷喇嘛”的官其扎布就是贡桑诺尔布的叔叔。他曾在西藏学习经文六年，被达赖晋封为“勘布”喇嘛。所以，福会寺的权势大，财力足，戒律严，宗教活动频繁。主要法会活动是跳查玛、请天神、海灯会等。

受苦的人

在封建社会里，蒙古族劳动人民同样是被压迫阶级，分为箭丁、随丁、庙丁和少数奴隶。其中，没有贵族身份的平民泛称阿拉特，庙丁叫沙比那尔（意为徒众），是喇嘛寺院属下的劳动牧民，为僧侣封建主承担放牧和劳役等义务；随丁叫哈木济勒嘎（意为协助、随同），是王公贵族的的私属，类似家奴，为主人从事放牧、杂役以及家务劳动。当时，喀喇沁右翼旗王府，奴隶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处境最为悲惨，没有人身自由，受主人的随意役使和处置。箭丁也叫贡丁，称为阿勒巴图（意为贡赋），是旗的赋税、劳役与兵役承担者。战时出征，箭丁要自备马匹，武装和食物。箭丁还要为封建国家承担驿站服务，被扎萨克成批派出守护驿站，用自己的牲畜、毡房为过往官员提供食宿、骑乘。守护驿站的箭丁也叫站丁。

总体而言，清代喀喇沁右翼旗王府的阶层划分为：塔布囊：喀喇沁世袭扎萨克、署印协理和东西协理等主要掌权人物均出自这一阶层。他们没有杂役，不纳差徭，除了后来买进的土地需按数交纳地租外，无任何负担。这个阶层占有大量的土地、吃租享福，使役众多家丁、农奴并有陵丁户；台吉：即“太子”的转译，主要是孛儿只斤氏，即成吉思汗的后裔。他们也有与塔布囊类似的特权，但田地不广，租粮不多，并无所属之人，为半贵族；旗丁：为蒙古族入旗籍者，义务是当兵（即披甲）。这些人在平时为所属塔布囊当差服役，不服役者则给本旗纳差徭。他们除了因恩赏所得土地而外，一概纳粮交租；家丁：未入旗籍的客民，其来源有二，一是内陆各省汉人或各旗无业蒙古人，初时到旗扎萨克处“打工”，其中表现好的赏给顶戴、田户和宅舍，赐给侍女为妻，并在当地落户后，其子孙即为家丁，地位仅次于旗丁。这些人非经旗主允许，不准擅入旗籍。生男孩子，可在王府内充当厨役、杂工、车伕、马伕等下等差；生女儿则选为侍女，服务于王府，或随从格格等充当陪嫁女，也可当礼品相互赠送。若遇其主人兄弟分家，还可当私有财产进行分配；二是跟随格格等来的陪嫁户，如福晋等由其娘家跟随而来者，也为家丁；家奴：是旗丁、家丁的奴婢，毫无资格可言。这些人不论生男生女，世世为人之奴，选婢女、当陪嫁户、干杂役，皆出于此。他们永无见旗主、赏与顶戴之例，在旗下户口册内也不见他们的名字，其主人或当作商品随意进行买卖；府中侍女：家丁之女选入府中，一般从十岁开始。，经过半年的学习，根据其听话程度，分配经给相当的差事：梳头、备衣、出门时随侍左右，这是一等差；给主人铺被子、提鞋、装烟、倒茶，此为二等差；缝衣绣花、制作鞋袜为三等差；扫地、浆衣、洗涤衣服，是为四等差；烧水、做饭、择菜是五等差。她们分工严密，各有专责，一旦发现偷懒出错，管事处之人便给予鞭打脚踢。侍女至22岁，便被打发回家。但是也有25岁至26岁也不能出府的，主要是这些女孩子办事能力强，主人不愿意让她们回来，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人选。所以，一些侍女不中如主人的意，早些被打发回家，反而更好。

相比之下，喇嘛虽不入旗籍，也没有当兵纳差之义务，但他们的地位却高高在上，种地交租，其他无任何杂差。由于蒙地信佛，人们踊跃送子当喇嘛，其人数可达蒙古人的十分之三。喇嘛奴：其源有三：一是旗主向庙上施舍人口，他们到寺庙后即为喇嘛奴；二是远处流民到此，无其他职业，自愿进庙为奴；三是有的家奴背着主人，来到庙上充当喇嘛的奴隶。喇嘛奴的地位稍次于家丁，虽不能入旗籍，但干好了也可有顶戴之权利，其子女也不能召选为侍婢。

挣钱的人

从清初放垦以来，山东、山西、河北的汉民连年入垦，牧场被开垦殆尽。这就出现了许多巧取豪夺的地主、大地主和工商的富豪。王爷府镇的商业居民以汉族为主，但绝大多数人也都与商业活动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清朝时，在王爷府镇，商人和手工业者是最主要的职业人群，商号和手工作坊是最集中的人群组合体。一般的商号或作坊都是由财东、掌柜、账房先生、吃身股、吃劳金店员和“学买卖”的徒弟等人员组成。

财东是商号或作坊的出资方，有的兼任掌柜，大多数是掌柜、财东不兼职，财东只是在三年结账分红时听取掌柜的总结报告，并对店内经营情况和重大问题提出意见和指示，研究下一步经营策略。财东对掌柜的控制方法主要依靠封建师徒关系、亲属关系以及店内人员互相监督。财东可以随时抽查掌柜的账目，发现问题可以辞退掌柜。在商号正常经营的情况下，财东的股份世代相传。

掌柜是资方的代理人，大掌柜是商号总负责人。规模较大的商号可以根据需要设立二掌柜、三掌柜，大掌柜掌管商号人、财、物、购、销等全部权力，其他掌柜进行分工。商号普通员工分为店员和学徒，店员挣工资，称为“吃劳金”，学徒没有工资。吃劳金的店员经过一定年限，根据商号经营情况及本人能力和表现，在三年账期终结时由掌柜决定吃身股，或增加股厘。一般从一厘开始，直到十厘止。吃身股即在每逢账期按其所吃厘数分红利。吃身股店员日常不挣工资，如需钱款可在红利中预支。学徒也叫“学买卖的”，期限一般为三年，如无差错，可转为吃劳金店员。

店员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每分钟都处在“柜头”（相当于现在的店长）的监视之下，要在早上四点半起炕。一般来说，店员起炕后先打开门板，准备营业，然后分两批洗漱。对上柜台的店员要求特别严格，不准留头发，必须把手洗干争净，指甲内不准带一点儿污垢；必须到后院去吐痰；服饰样式要统一，夏季一律漂白布做的小褂子和黑细布长裤子。如果店员的薪金不够开支，商号还会以“馈送”的形式在每年正月予以补贴。“馈送”金额因人而异，差别很大，多则百元，少则十元、五元，全凭掌柜个人好恶而定。在膳食方面，由商家为店员免费提供。营业旺季时，店员们每星期能吃上两顿饺子。对每个店员来说，薪金是相互保密的。每当到了农历正月初五，他们都非常紧张，战战兢兢地去看支使账。因为这一天是“拨薪金”的日子，从账上可以看出每个店员在过年去一年的业绩。店员的薪金数额相差很大，如果拨的薪金很少，就意味着干得不好，有被解雇的可能。每年有三次解雇的时段：五月端午节、八月中秋节和正月。过完大年之后，有的店员会接到解雇通知，向担保人说明情况。好一点儿的，经担保人周旋，掌柜的收回成命，重新入店，但要受到掌柜的严厉而刻薄的训斥：“你们家没有买卖人，还想住买卖地方？”被解雇者都是被认为不勤快，不好管的人，而不是因为偷窃。因为商号一来对偷窃防范甚严，二来偷窃者会承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在当年,，如果说某店员是“偷钱的臭三辈”或“偷过一分钱”，在王爷府街里就呆待不住了。有的商家还规定，每五天开一次会，时间是在晚饭后,，齐聚于柜房，听掌柜的训话。先是总结五天来的营业情况，然后对店员逐个“过堂”，向表现好的学，对表现坏的要引以为戒。

民国时期的王爷府镇，有的商家最多时可达三十余人，其中经理、副经理、三经理各一个，“跑外”的两人，采购两人，站柜台十余人，配货三人，汇货两人，会计两人，还有厨工、更夫数名。经理、副经理、三经理享有顶“人身股”的特权，经理为一俸二，一俸为一个整股；副经理顶一俸，三经理顶八厘，也就是一股的百分之八十。有一些被掌柜的看中并给予重用的店员可以顶“散身股”，另外还有硬塞进来的“关系股”，股额为五、六、七厘不等。学艺三年后，店员可“放座吃劳金”，地位高了一步，每天能在晚间闭店时和经理及“吃大劳金”的人同桌吃晚饭，五年后允许顶“人身股”五厘。大多数商号每年分红利一次，有“实在股金”的“财股”与“顶人身股”的同等对待。此外，经理、副经理与顶“散身股”的人每年可以预支一定数量的现金，一般按一个整股预支四百元计算。如商号经营的好，他们可与其他股东一起分红，如出现亏损，虽分不到红，可照拿“预支金”，也算是“旱涝保收”了。

旺都特纳木济勒去世后，其子贡桑诺尔布袭多罗杜棱郡王，并出任喀喇沁右翼旗扎萨克兼卓索图盟盟长，时年27岁。几个月后，贡桑诺尔布奉旨晋谒，于1899年公历1月19日，他被慈禧太后“着加恩在西苑内骑马，并乘坐拖床”，公历2月7日，光绪帝赏贡桑诺尔布黄缰。

贡桑诺尔布从京城返旗后，正式行使喀喇沁郡王职权，对旗政进行了改革，首先遣散了梨园弟子。为此，他还颁布训令称，所有旧时优伶（演员、琴师），马上解散，一些能在府中效力的继续留在府中当差，其余人品较差好搬弄是非的全部回家务农。在整顿旗务上，贡桑诺尔布还取消了封建的等级制度。他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原来都是一个始祖的子孙，现却区别为那彦、奴隶，这是不合情理的。”他又颁发训令，取消原来奴仆见王爷时所行的跪拜礼，被告鞠躬礼。任何人在晋见王爷时，有官职的自呼官衔，无官职的自呼其名，一律不准再自称“奴才”。原来的印务处官员、管旗章京等会见王爷，皆站立两旁，等到贡桑诺尔布执行时，每商议旗事，都让他们坐下畅所欲言。他首先提出：“现今世界，是以知识能力为资，而不以门阀出身为贵。”他主张人民不分贵贱，人人都有平等参与政治的权力利，即使是有身份地位的伯乐楚德和布特、楚克沁等人，也要一律和普通平民地位平等，不享有任何特权，和平民一样凭自己的真才实学量才提拔使用。对于平民中的子女解除充当奴仆的身份。

贡桑诺尔布的改革对王爷府镇的人口职业构成有所改变，比如因为创办综合厂而出现了技术工人。但是，这一改革只是表面上的，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王爷府镇的社会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