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工读书征文 ‖ 可爱的大脚丫（张颖）
可爱的大脚丫
张颖
某日临睡前陪伴四岁半的小女，无奈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使其入眠，一会儿要求喝水，一会儿要求抱抱，再一会儿又要求讲故事，在连续讲了三个公主类故事之后，仍意犹未尽的撒娇道：“妈妈，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好不好嘛！”望着她伸在薄被外面晃得悠然自得的小胖脚，我突然心念一动，曾几何时，我也这般无忧无虑的晃动着脚丫，一遍又一遍的央求着我的姥姥再讲一个故事，再讲一个故事……姥姥搜肠刮肚，从水泊梁山讲到三打白骨精，从秦琼字叔宝讲到蛇仙树怪……我就那么晃动着脚丫，晃过了童年里大部分的冬天和夏天。
同时，回忆里与我的胖脚丫相对的是姥姥那双畸形的、毫无美感可言的双脚。它们有着高高隆起的脚背，异常蜷缩的足弓，排列拥挤的脚趾，那是一双在旧时代里缠过足的脚。姥姥的一辈子，大半都在艰辛和困顿里度过，勤劳灵秀的双手换不来对等的酬劳与赞赏，不论站立或行走皆疼痛的双脚得不到周围人的怜惜，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每一次生育都成了一场命运的豪赌，怎奈姥姥七次中仅赢过一次。在上世纪那些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她是怎样用这样一双脚熬过动荡与惶恐，又是怎样用这样一双脚支撑起一家人在青黄不接时的人间烟火，其中艰难不忍想象。
好在姥姥的女儿们不用再那般折磨双脚了。她们的双脚能够自然生长，不用再为了取悦他人而严格控制长度，不需再忍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但母亲的双脚却也有着母亲独有的特色：足跟在冬天时容易皲裂，脚底有着长年累月磨出的老茧，趾甲增厚发黄，足弓平且直……这些不仅是生活的印记，更是岁月的遗憾。母亲在家中排行第四，为了照顾更加年幼的妹妹们，只能推迟入学，错过了启蒙的最佳时期，故而在学问上没有所成，后因家族接班问题的矛盾激化，主动协调化解矛盾，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机会，成家后又有了我的牵绊，终将母亲一生束缚在家庭之中。母亲的双脚，它们有力量，足以支撑着母亲在一定范围内追求有意义的事情，比如求学，比如工作，比如爱情……它们有担当，让母亲在每一次家族利益冲突中承担协调和兜底的角色；它们有温度，只要是母亲脚步到了的地方，那里就是安定平和的一方天地，让我不惧风雨，亦无隐忧。它们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新时代女性地位的初步崛起和进步。
在母亲时而急促时而和缓的脚步中，作为新中国第一批独生子女的我渐渐长大，成婚，生子，生活轨迹不偏不倚，按部就班。我的双脚与母亲和姥姥有着明显的区别，没有老茧，没有伤口，足弓弧度适宜，姥姥的缠足史久远到成了记忆中那双奇形怪状的鞋子。印象中唯一一次脚步受伤，发生在小学五年级，疼爱我至极的父亲为了他心爱的女儿买了一双黑色尖头小皮靴，结果导致脚趾挤伤，经医生诊疗后在家休养了近月余，至今想起，仍觉好笑。在打我记事起至今的其他日子里，我都靠着我自然生长且营养充沛的双脚，东奔西走，年幼时玩耍到忘记回家，求学时早出晚归读书，婚后专治各种鸡毛蒜皮，工作后脚踏实地勤勉工作。我靠着自己的双脚，在高考失利后毫不退却选择再来一次；我靠着自己的双脚，坚定的走在考研的孤独之路上；我靠着自己的双脚，在工作受挫后愈战愈勇。我的双脚，它们不娇小，因为我需要它们让我跑的更快；它们不退缩，因为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有认真追逐的梦想；它们有信念，我相信只要朝前迈开脚步，总能到达梦的彼岸！
如今，看着女儿的小脚丫，我都能想象出她在每个白日里活蹦乱跳的样子，有时可爱到让人心醉，有时却又气得让人跳脚。女儿的双脚稚嫩柔软，还未经历风雨的洗礼，甚至连鞋子都只挑最舒适漂亮的哪一款，但就算是这么千宠百护的小人儿，也渐渐有了要追逐的梦想——成为一名芭蕾舞者。且不管她的梦想因何而起，为了完美的舞裙也好，为了高贵优雅的舞姿也罢，小小的她，靠着那双胖胖的小脚，一步步的在坚持，一点点的在训练，没有喊过累，未曾说过疼，偶尔表达过对芭蕾舞者畸形脚的担忧，但实实在在的没有退却过。小小的她，脚下充满无限可能，但没有哪一种瑰丽璀璨的可能不需要经过荆棘之地，亦没有哪一条平坦无碍之途直通成功之殿堂。这小小的人，小小的脚，总有一天会成为一个成熟的个体，拥有一双敢闯四方的大脚丫，我渴望那些出现在众多劳动者双脚上的可贵品质，同样出现在这小人儿的脚上，勤劳，勇敢，担当，有方向，有梦想！
静心沉思，我和女儿，以及跟我们同时代的千千万万母亲和女儿，我们的过去、当下和明天，明显好于我的母亲以及与她同时代的无数母亲，而母亲的过去、当下和明天又显然优于我的姥姥以及与她同时代的N个姥姥，缘何？同样靠自己的或畸形，或伤痕累累，或正常，或稚嫩的双脚付出努力，缘何过程相似，结果迥异？我想，是时代的缘故。我们的时代是美好的时代，先进的时代，平等的时代，只要有梦想，只要有双脚，那就奋起直追吧！别放弃，可爱的大脚丫！梦想很美，而且就在不远处，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