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石 || 小港北荣村:万年应不忘田心
赛溪溪上足幽寻,投老侨居感慨深。
喜是官乡长孙子,万年应不忘田心。
这是洙湖赛头始祖熊伯箕迁居时,口占而成的一首诗。诗的大意是说,赛溪环境幽雅,远离家乡侨居于此心里颇多感慨;好在曾经在这里当过几年小官积累了一些人脉,后世子孙应该不会忘记我这个开基之祖。看来,当时选址于这里,熊伯箕还是颇为满意的。
洙湖赛头,即今天的小港镇北荣村。古时候,因为地处丰城几大水系汇入赣江的低洼地带,春汛期间内涝严重,积水成湖,故称洙湖。明末丰城同造人、都御史孙曰良有《洙湖春涨》一诗,略可管窥当时洙湖赛头的情景:
赛溪乔水带洙湖,才到春来胜画图。
水色天光连上下,云容雾气共模糊。
桃花浪里鱼龙跃,杨柳矶边鹳雀呼。
最爱溪头有居士,百年生计学陶朱。
历经治理,在小港地区修建了多个圩堤,北头一带属于“赛头圩”。后来,从北荣分出一支迁到圩堤南岸,为区分两村,便以“北熊”、“南熊”命名。“荣”“熊”在吴越方言中同音,后人便简而化之,称为“北荣”、“南荣”。
洙湖赛头熊氏,以豫章熊氏熊仁瞻为始祖。熊仁瞻五世孙熊建于唐朝末年赘居丰城井冈陈氏,成为丰城熊氏共同始祖。熊建七世孙熊安仕,从井冈迁到抚州战坪。其长子熊伯箕(1078-?),本名裘,号田心,宋绍圣元符年(1098)考取举人,出任丰城教谕,后又于大观四年(1110)考取进士,官至虔州(赣州)太守。大约在公元1130年左右,熊伯箕退休后,乘船沿赣江而下,来到丰城时,他的许多老朋友都劝他留在丰城。就这样,熊伯箕正式落籍于丰城洙湖赛头,成为洙湖赛头熊姓基祖。
熊伯箕以读书人的秉性,十分重视对子孙后世的教育培养。他的后世子孙牢记先辈初心,以读书为业,与当时的很多达官贵人成为知交。不久后,从吏部侍郎职位上退休回家的丰城白土厚泉人徐鹿卿,受邀来到洙湖赛头,写了一首《假道赛头留题》的诗:“人人争说赛头誉,今日观来果不虚。庭下固多攀桂客,池中犹有化龙鱼。”号称“元诗四大家”之一的丰城杜市大屋场人揭傒斯路过洙湖赛头时,也写了一首诗:“予老归田道赛溪,溪头公子闹吾伊。停车问是何人裔,邻姓争言熊氏儿。”可见洙湖赛头在当时有着很高的知名度。
熊伯箕传数世后,家族益发兴盛,开始分迁于各地,其中,俊甫迁于旸嘉库,则藏迁于南岸,允义迁于下埠,志明亦迁于旸库,彦良迁于钟山,一脉而析为五支,五支而合为一宗。单说北荣(北岸)一支。熊伯箕生子三人:文奎、文焕、文烺,文焕名辉,毕生致力于读书,曾在洙湖之畔创建书室,开设义馆招徕四方求学之士,自已充当西席(老师),培养了无数人才,很多学生通过科举入朝为官。晚年时,文焕效仿东汉隐士严子陵的风骨,每天在湖畔垂钓为乐。
熊文焕之孙熊澜(字碧渊),宋朝末年以明经中举人,任太平州司户(后世尊为“司户公”)。在任其间,去繁就简,倡导教养,减轻民负,颇有政声。州守打算向上举荐,但熊澜以母亲年老为由,辞官归田。熊澜貌古心古行古,为文辞又古,在村里构一小楼,叫“好古楼”。他还在小楼里摆放古琴一张,摆满古书,闲暇之时读书弹琴,“怡怡然游心于羲皇之上”,十分惬意。熊澜生平著作甚丰,有《好古集》十二卷行于世。其四世孙士元(字俊甫),以易经领元天历二年(1329)乡荐(举人),官福州路提举,后因官场黑暗,挂冠封印,回到家乡,因洙湖发大水,便举家徙居于旸嘉库,建“梅窗书室”招生授徒,很多官宦富贵人家慕名把孩子送到这里读书。
熊澜之弟熊洪(字碧溪),才情豪迈,风骨凛然,学贯古今,对兵法布阵也深有涉猎。时逢宋末元初之乱,熊洪不肯当官,在村里建“善后西塾”(私塾),以教书为业。熊洪生平所著颇丰,有《碧溪文集》、《孙吴解略》等闻世。没多久,宋室倾覆,元兵南进,盗寇横行,熊洪慕集义兵,日夜操练,保卫家乡。
熊洪之孙熊昂,字寿轩,号渭隐,也是一个热血义士。元末农民起义时,盗贼蜂起,熊昂学着祖父的样子,出钱出力招募义勇。后来,寇首李明遇依附陈友谅在丰城起兵,占据丰城,熊昂罹害。其子熊乾(字长元)被李明遇部下胁迫加入,熊乾大义凛然,坚决不肯与李明遇之流为伍,并举家迁往剑池乡(今荣塘一带)避难。大约一年之后,熊乾回到家乡,但房屋早已被李明遇部下烧毁,变成废墟。熊乾无奈,倾尽家产购买船只,带着家族九十余口人顺江而下,逃到鄱阳安仁。五年之后,江西战乱初定,熊乾带着家人准备回家乡,在南昌荷山一位姓萧的亲戚家暂时落脚。没想到当时战乱后瘟疫横行,除夫人黄氏、丫环李氏和儿子熊禄之外,全部染疾而亡。
熊禄当时年仅十四岁,突遭变故,一时不知所措,草草把父亲及族人安葬之后,和母亲相依为命,一路寻亲投友,备尝艰辛。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叫界冈的饶姓村庄,被一位大户收留,母子三人稍得安稳。又过了几年,回到赛头,逐渐恢复旧时家业,主动进贡纳粮。二十出头的熊禄被推荐负责征收钱粮工作。由于久经战乱,百姓生活艰苦,征收工作进展不顺,为此熊禄三次获罪,抄封家产,被捉到南京充当劳役。熊禄改名易姓,打算经江浙一带潜逃回家,无奈官府追捕得严,还是被抓去修建城墙。熊禄一面老老实实服役,一面让家里人补齐钱粮,这才被释放回家。
熊禄长子熊善(1384-1447),字笃信,号槐滨遗老,从小听说了父祖辈的艰辛,十分珍视安祥宁静的生活,带着几个弟弟一边务农一边读书,平时与人为善,乐善好施,深受乡邻和官府衙门的敬重。熊善去世后,丰城筱塘人、侍御史聂用乂亲自撰写墓志铭,丰城秀市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孙曰良题挽诗道:“无奈阴云掩少微,可堪乡里成古稀。轻财重义名犹在,积善贻谋愿已违。月上庭阶空皎皎,春归溪柳自依依。诸郎几度问风木,惆怅伤心泪满衣。”小港艾冈人、时任苏州知府的刘华甫也题挽诗道:“京国闻传殒少微,剑江山水亦含悲。何人更起沟中瘠,有客还停门外车。问月樽倾秋自老,泛湖船在柳空垂。承家玉立多贤杰,文献谁云异昔时。”
熊善之子熊天庆,例授应天国子监,颇有才干,正准备到吏部等候分配,听说朝中许多江西官员不知进退,并且相互倾轧,非常失望,于是以父母老迈为由请辞回家。亲家公聂好谦(聂用乂之弟)时任礼部侍郎,也很赞成熊天庆激流勇退的做法,特地请翰林院中书官朱孔题写了“归隐”的条幅相赠。回到赛头,熊天庆专门建一小室,把“归隐”二字做成楣额,以示高志。
熊天庆之孙熊平湖(1489-1563),少有大志,励志进取,授任侯官(福州)知府。赴任之时,丰城泉港人、权倾一时的左都御史鄢懋卿题《送平湖公之任侯官》诗云:“雨霁江平暑气清,乱蝉高柳送君行。驱车诏入三山迥,结绶恩分百里荣。案牒谩夸甘邑慕,诗书元自重乡评。闽南闻说多悬罄,侧耳年来报政成。”
其后,熊姓子孙或精于仕进,或隐于高志,在洙湖赛头这片肥沃的土地上,克承先志,诗礼传家,“比户读书士,于宵为最美”,家家户户都有读书的人,到了晚上更是书声琅琅,热闹非凡。想来,他们的始祖田心公看到今日之繁荣,必定含笑于九泉。
资料来源:北荣《熊氏重修族谱)、《小港镇志》、《丰城县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