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县方言土语例释

黄家忠

【攒巴】cuán  ba

聚集聚拢在一块的意思。昴星团（又名七姊妹星团），寿县方言叫“攒巴星”。寿县急口令有“攒巴星，六七颗，东出，西落，数七遍，打酒喝！”寿县还有这样一句俗谚：“三星撵攒巴，撵到就年下。”寿县话还有一个意近“攒动”的词叫“打攒巴”。

【倘（儻）来】dǎng  lái

指意外得到的或非本分应得的东西，意近现在所说的“捞油水”的“捞”。寿县方言这里“倘”不读“tǎng”读“dǎng”。如“这个蛐蛐罐子，是旧货，没花钱，是从熟人那里倘来的。”这是旧词语，明代刘天民（曾做过寿州知州）的散曲《仙吕》中有这个词：“这功名直甚的？大都是倘来的。”元代秦简夫《东堂老》第三折：“忠孝是立身之本，这钱财是倘来之物。”“倘（儻）来的”也可以省略为“倘（儻）的”。

【兜兜】dōu  dou

即“兜肚”，指保护儿童肚脐的小件衣物。如“小海的这件花兜兜真漂亮！”清代梁章钜《归田琐记》说：“扬州有兜兜巷，巷甚隘，而路径甚多。居此巷者，妇人多以做肚兜为业……”

【掆家】gàng  jiā

即“回家”。寿县方言“掆家”有时也说“掆腿”。“掆”，陈彭年《钜宋广韵》注为“举也”。那“掆腿”即“举腿”，也就是抬腿走路，所以说“掆家”的“掆”字，应该就是这个有“举”义的“掆”字。寿县话“我掆家了”，也可以省略为“我掆了”。

【黄毛丫】huáng máo  yā

或叫“黄毛丫头”，即“黄鹂”。有一副用鸟名所集的对联中有这一叫法：“白头翁叫天百灵，黄毛丫呼郎画眉”。

【活扣子】huó  kuì▪zi

绳子的活结（即一拉就开的绳结）。寿县话这里“扣”不读“kòu”，一声之转，读“kuì”。另，以往衣服上的布扣子，是子母扣。它的母扣（扣住纽扣的套），方言叫“kuìpàn子”，字就是“扣襻子”。现在“扣”读“kuì”,《新华字典》已收有“䙌”(《钜宋广韵》去声卷第四“䙌”注为“纽也”)。

【家后】jiá  hòu

寿县南乡农村说“住宅后面”常用这个词。这里的“家”，不读第一声，读第二声。谜语有“家后有个小黑碗，三天三夜下不满。”谜底是“鸟巢”。

【面条菜】miàn tiáo  cài

春天田野里生长的一种野菜。它是草本植物石竹科麦瓶草属麦瓶草幼苗的俗称。它的别称较多，寿县除叫面条菜外，还叫“羊蹄棵”。过去有一首旧民歌里有它：“面条菜，羊蹄棵，馇的稀饭浓多多。亲家，亲家，他来了，脱了裤子盖上锅；亲家，亲家，他走了，大碗凉来小碗喝。”江西婺源也有一首相近民歌，这里也录出以作参证：“羊蹄棵，喝豆沫，一碗两碗冷着喝，客来了，脱了裤子盖上锅，客走了，一碗两碗冷着喝。”

【判子】pàn▪zi

指钟馗或“钟馗图” ，或说“判子”是钟馗的别称。钟馗是旧时民间镇宅驱邪的神灵。明代一诚子画的一幅钟馗图上就有“阳气徥坤起新春判子”的题字。如“以前过年和五月节，我们寿县不少人家喜欢挂判子。”

【滚糖】wěn   táng

指用米花、糖稀制作“欢团”的过程。(“欢团”就是米花团。也叫“太平团”。1935年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娄子匡编著《新年风俗志》的《安徽·寿春》一章说：“初七拿饴糖掇炒米做成圆的团，叫做‘太平团’，据说吃了就能够一年太平。有的拿去馈赠别人家，叫‘饷大平’。也就是‘想太平’的意思。”)寿县方言“滚”这里不读“gǔn”，读“wěn”。如“以前过年家家都喜欢滚糖”。在“滚了一身泥”这个短语中“滚”也读“wěn”。

【小皮钱】xiǎo   pí  qián

指极小的方孔铜钱。也蔑称“小皮屎”。也喻称小孩的乳头。儿歌有“小皮钱，可怜怜；打不到油，买不到盐”。

【小丫头】xíǎo  yā  tōu

即“小女孩”。寿县旧时有这样一首儿歌：“小丫头，揹笆斗，上南岗，摘豌豆。豌豆开花，丫头来家。豌豆结籽。丫头要死。豌豆砍柴，丫头要埋。”这首儿歌反映了旧社会被歧视和伤害的幼小女性们的生命短暂。

【仰剌叉】yǎng  là  chā

指跌跤跌得仰面朝天。元剧《魔合罗二折刮地风曲》：“靠著时呀的门开了，滴留扑仰剌叉吃一交。”现在都说“仰巴叉”了。在“四脚剌叉”一词中，还用“剌叉”。

【幺幺棋】yāoyāo   qí

这是旧时一种儿童下的掷骰数点一步步前进的简易棋。“幺”是数目“一”的另一说法。这里的“幺幺”意思是“一（步）一（步）”，“幺幺棋”就是“步步棋”。这种棋的棋盘实际是印有隋唐人物的棋纸，如程咬金、魏    徵、房玄龄、虞世南、罗   成……。人物有重复，前进中点数落在后面的人物处，筹码进到前面相同人物处；反之，点数落在前面人物处，筹码要退到后面相同人物处。有进有退，谁先进入中心谁就是胜利者。寿县歇后语有“幺幺棋擦屁股一一丢人一大堆”。

【囮子】yòu▪zi

捕鸟时用作引诱同类鸟的鸟。陈彭年《钜宋广韵》“囮”字条注：“鸟媒。”这个字《新华字典》作“㘥”，也不读第四声，读第二声。寿县旧时用囮子捕鸟的笼子叫“滚笼”。

【油滋啦】yóu  zī  lā

指猪、羊等动物的脂肪熬炼后所剩的渣滓。“油滋啦”即“油渣”的缓读。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zhāng  sān   lǐ  sì   wáng  èr  mǎ▪zi

古语说“张三李四”，如同说“某甲某乙”或“某某”。《朱子语类》：“有张三，有李四。李四不可为张三，张三不可为李四。”又：“张三有钱不会使，李四会使又无钱。”中国佛教禅宗史书《五灯会元》：“僧问龙兴裕：‘如何是学人自己？’曰：‘张三李四。’僧问澄提：‘如何是佛？’曰：‘张三李四。’”寿县话又续加了个“王二麻子”。那就等于是“某某、某某和某某某”。如“你听他扯，他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讲将起来没个完！”

【苍蝇不叮无缝鸭蛋】cāng yíng  bù dīng wú  féng  yā dàn

这一比喻的意思是说“事出有因”。清代钱大昕《恒言录》卷6“成语类”有这一俗语，作“苍蝇不叮没缝鸭子”。这里“鸭子”同“鸡子”是“鸡蛋”一样，是指“鸭蛋”。

【发蛟】fā jiāo

指山洪暴发。如“以前山洪暴发，我们常说‘发蛟了’，或说‘起蛟了’。”《安徽省志▪大事记》说：“雍正五年七月十四日：六安、霍山一带，暴雨成灾，山洪暴发，‘万蛟尽发，水高数丈’，漂没田庐人畜无数；次日，寿州、霍邱等地，洪水泛滥，沿淮无数居民被淹死。”

【拊】fǔ

寿县话“打耳光”叫“拊耳巴子”或说“拊一巴掌”。《宋本玉篇》卷第六收有这个“拊”字。手部第六十六说：“芳武切，拍也。书传云：拊，亦击也。”

【櫘材】huì  cái

即“棺材”。（宋）陈彭年《钜宋广韵》说：“櫘，小棺。”寿县方言“櫘材”就是“棺材”的同义词，与大小无涉。

【看瓜】kān  guā

这是指民间一种嬉戏玩耍，就是在众人打闹中要脱一人（多是少年）的裤子，让其出丑，或叫“老和尚看瓜”。“看”，这里不读第四声，要读第一声。

【俍偒舖】láng  dàng  pū

即“地舖”。淮上习俗，若家中来了远客，需要留宿，而又无闲床，便在堂屋地上舖下稿荐被褥来待客。这地舖就叫“俍偒舖”。它是保存在寿县方言中的吴语的古词语。清代胡文英的《吴下方言考》说：“吴中谓草荐卧人曰‘俍偒舖’。去声。话‘长’曰‘一俍偒’。”“舖俍偒舖”或“睡俍偒舖”寿县话也说“打俍偒舖”。

【老爷】lǎo  yè

寿县称外祖父叫“老爷”。可是常见有人写作“姥爷”，这里不对的。写作“老爷”是有书证的，清代沈榜的《宛署杂记▪民风二》说：“外甥（按：这里的“外甥”是北方方言，是指“外孙子”。清代陈鳣《恒言广证》：也说“《诗》：‘展我甥兮’。《疏》：‘庄公威仪技艺如此。又实是齐之外甥。’此以外孙为外甥。”）称母之父曰老爷，母之母曰姥姥。”《新华字典》“姥”字条下，对外祖母的口语称谓，虽并收了“姥姥”和“老老”，但这二者只是异形词，并不等于说，“姥”和“老”可以互通。另，寿县方言“老”和“姥”声调也不一样，前者读第三声，后者与普通话不同读第二声。寿县有一首旧民歌里有“老爷”和“姥姥”这两个词：“小老鸹，黑黝黝，飞到姥姥家过一秋。老爷姥姥喜欢俺，舅舅妗妗瞅子俺。舅舅妗妗你莫瞅，荞麦开花俺就走，哪家山上没石头，哪家小孩没舅舅？”

【雷暴阵】léi  bào  zhèn

即“雷暴雨”。 如“看，云彩黑了，要有雷暴阵！”

【圆坟】luán  fén

丧家在死者安葬后的第三天，由其子孙等下人到坟前再去祭奠一次，寿县话叫“圆坟”。也叫“圆火”或“三天圆火”。寿县旧时习俗下葬时不去女眷，圆坟时男女眷属都去。“圆”寿县话这里不读“yuán”，一声之转，读“luán”。圆坟的“圆”这里是形容词用作使动词，即再去坟上添加泥土，使坟圆的意思。同样，圆火是使火圆，是指焚烧钱纸等不让火势向外蔓延。

【䁲视】mǎ shì

䁲视是“暗中观察”或“较长时间留心地看”的意思。“䁲”这里不读“mái”,读“mǎ”。如“这几个小伙子老在这里转悠，我在䁲视唻，看看他们到底想在这里干什么？”“䁲”《说文》和《宋本玉篇》都有这个字，注也一样，都作“莫佳切，小视也。”清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大玄》：‘旌旗絓罗，干戈蛾蛾，师孕唁之，哭且䁲。’注：䁲音麻，窃视之称。”江苏省泰州也有这个方言词。陈昌年《泰州方言本字▪䁲》说：“泰州谓窃视，读音若马，䁲之转也。”“䁲”《集韵》说“或作‘䚑’”。

【迷见】mí  jiàn

“丢失”的意思。俗语有“外头挣来一块板，家中迷见两扇门”。

【爬高上低】pá  gāo  shàng dī

向高处爬，向低处去，指小孩顽皮。这里的“上”是“到……去”的意思。如“这孩子真顽皮，就喜欢爬高上低。”

【怕惧】pà  jù

即“惧怕”。如“小孩毕竟是小孩，不能什么事都由子他（她），在大人面前没有一点怕惧也不行！”

【骗人】pì  rén

寿县方言骗人的“骗”，文白异读，口语不读“piàn”,读“pì”。寿县俗语有“一个骗（pì）八个谎”。

【秫秸格档】shú jiē gé  dàng

即“秫秸棒”，这里“格档”是记音，它是“棒”的缓读。

【锁匙】suǒshi

寿县话钥匙叫“锁匙”，也叫“锁匙爪子”（“爪”读“zhuǎ”）。明代陆容《菽园杂记》卷2有这个词：“锁钥云者，以其形如籲耳。今锁有圆身者，古制也。方身锁，今世所为。唐人云‘银钥收金锁合’，误以开锁是为钥。开锁具自名钥匙，亦云锁匙。”

【血糊留啦】xiěhū liū lā

鲜血淋漓的样子。寿县有一首旧儿歌里有这个词：“月婆婆，黄巴巴，小毛头，要吃妈，拿刀来，割給他一一血糊留啦不吃它！”

【柤子】zà▪zi

一种类似李子的水果。民间谚语有“桃饱人，杏伤人，柤子树下埋死人”。

【扎巴】zābā

指硬土块。如“猪隳（huī）小园子了，快拾扎巴打！”有时也说“扎巴头子”。

【斩眼】zhǎn  yǎn

即“眨眼”。这个词是用来形容时间极短的。如“斩眼功夫人就不见了。”元剧中有这个词：《金安寿》剧四折金母白：“人世光阴，如同斩眼。”《度柳翠》剧一折《油葫芦》曲：“巡指间春又秋，斩眼间晨又昏。”朱居易《元剧俗语方言例释》说：“北音读眨为斩。”

【侄男伯女】zhí  nán  bǎnǚ

是指伯叔跟前的堂兄弟姐妹（或说“指父辈们的侄男侄女”）。“伯”这里寿县话不读“bó”读“bǎ。

【祝由科】zhùyóu kē

旧词语，一种巫医的名称。清代赵翼《檐曝杂记》卷4“湖南祝由科”条：“湖南祝由科，能以符咒治病。”清代褚人获《坚瓠续集》也说：“《黄帝素问·移精变气论》有祝由科，谓人病不用鍼石药饵，可祝而愈。”寿县旧时也曾有过这种巫医。

【长】zhuàng

寿县方言，在买卖交易的计量过程中，后添加的小部分或额外优惠的小部分叫“长（zhuàng）的”。这一动作也就叫“长（zhuàng）”。如“秤太平了，再长一点，给个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