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山:闲话书房
王春山书房掠影
沧海日、赤城霞、峨眉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绘吾斋壁;少陵诗、摩诘画、左传文、马迁史、薛涛笺、右军帖、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
这是完白山人邓石如为其书斋书写的明代李东阳的一幅联。
小小书房,气象万千。书房不知起于何时,自古及今,无一定之规,富者可专筑一楼,贫者或室仅一席。有雕梁画栋者,亦有环堵萧然者,或造于山间,或藏诸市井,或隐于郊野。可植以南山之竹,亦可覆以荆楚之茅,不一而足。可谓囊括万殊,裁成一相,或寄以驰骋纵横之志,或托以散郁结之气。
古时仁人志士,必为其书房题斋名,司马迁虽有鸿篇巨制《史记》传世,但未闻其斋号,刘禹锡《陋室铭》乃一篇斋记,陋室还不能视为书斋名,史传司马光有“读书堂”,虽质朴却过于平淡。明清以降,斋号盛行,如洪迈的“容斋”,袁宗道的“白苏斋”,袁枚的“小仓山房”,蒲松龄的“聊斋”,以及梁启超的“饮冰室”等皆意蕴深远。以“饮冰室”为例,“饮冰”,语出《庄子·人世间》:“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内热欤。”形容内心忧虑焦灼,室主人以此表达自己对国家社稷之忧,寄托了主人的志与情。可以说书斋就是文人的灵魂之所。
余自幼始,喜读杂书,不求甚解;亦喜涂鸦,不计工拙。然家贫,无力置书购卷,书多借阅,好友至,淡以清茶,从未奢望能有自己的书房。弱冠后进文化部门工作,俸去书来,虽未落落大满,却也千百卷余。书既多,遍堆占半个房间,随着来访者日盛,妻也只好腾出来,让我作书房兼会客用,并名其曰:衎庐(“衎”字释义有三:一、快乐;二、安定;三、合适自得的样子)。也曾为衎庐撰联:“室窄心宽得衎尔;鱼丰草瘦自怡然。”嘻嘻……那段时光既恬澹又闲适!
乙丑夏末,负笈京华,曾先后问学于曾翔、胡抗美二先生,后立雪沈门,京畿之地,名家荟萃,艺术区鳞次,各种工作室更是独具个性和特色,便萌生了营造自己工作室或书斋的想法,几经努力,又得好友相助,工作室终于有了雏形,室在京西定慧北桥百米许古金沟河道旁。迁入伊始,好友送蕙兰二丛,余不佞,亦非高尚之士,然慕刘禹锡室陋德馨,以兰生秽壤含馨远之风自喻!故名室曰:兰风寮(寮既小屋、水边狭窄的小屋)。
雨雪初霁,便可行桥边,暂遁喧嚣,稍得静谧,于是便有了“晚风伴我过田村,五孔桥头蛙鼓闻。柳翠河旁春雨霁,星光映水出轻云”这样的情境。
闲暇时,每每独坐书房,或临书、或啜茗、或操觚……思接千载,意与古会,诚如明代陈继儒《小窗幽记》云:读理义书,学法帖字;澄心静坐,益友清谈;小酌半醺,浇花种竹……虽有他乐,吾不易矣!
(作者单位:《中国书画》杂志社)
(原文刊载于《中国书法报》2021年4月27日第316期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