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对抗岁月

看着电视上的她，我的心都要碎了！留在我少年时记忆里的她简直是美若天仙，而现在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更恐怖的是，她的谈吐也无比粗俗、无聊！观众席上有一位半老徐娘迷惘地看着她，似乎在无声地说：“你可老得真快！”殊不知，这位女观众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面对岁月，谁都无能为力。人都是会老的，老了就没有年轻时漂亮，也没有年轻时爱漂亮。艾略特有一句诗：“啊，我老了，把裤腿卷起来了。”年轻人爱美，裤腿拖地；老年人则图方便，把裤腿卷起。如果照阿城先生写“爱情与化学”、“思乡与蛋白酶”的路数，大概也可以写一篇长文章，解释为什么老年人一定没有年轻人漂亮。

老了就老了，且让我们接受这个现实。贺拉斯这样向神祈求：“阿波罗，请答应我，让我具有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心灵，并以此享受为我准备的幸福。我的年迈十分体面，它早已领略抒情诗的韵律。”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心灵对于老年人确实顶顶重要。“身体好，是个宝”，人人都知道。健全的心灵也很重要吗？是的。比如说，老年人总是比青年人更招人讨厌一些，但很多人却不自知，于是就更让人讨厌了。有鉴于此，英国大文豪斯威夫特写了一篇《预拟老年决心》，其中有这样几条可供读者一乐：不娶年轻老婆。不同年轻人作伴，除非人家真心要求。不嘲笑当今的风气、俏皮话、时装、人物、战争等等。不亲儿童，或让他们随便接近。不对同样的人老说同样的故事。不可忽略体面、清洁，否则会脏得不堪。不夸自己以前如何英俊，如何强壮，如何得到小姐太太们的青睐，种种。不可摆出一定会遵守所有这些条文的架子，很可能一条也遵守不了。

人老了总是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的。于是我们禁不住会想，有没有一种可以老得尽量好看一点的办法，甚至是，可以重生的方式？有的。比如说“智慧”。叶芝的《随时间而来的智慧》我很喜欢：虽然枝条很多，根却只有一条；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在现实生活中，有智慧的老人总是让人看着比较顺眼。更重要的是，因为智慧而萌发的创造力是我们得以重生的一种方式。比如说，鲁迅先生生活的时代离现在将近一百年了，但看着他的作品，我们觉得很亲切，有时我甚至会觉得他就住在砖塔胡同，一抬脚就可以去拜访他。鲁迅就这样打败了岁月。

爱也可以让你年轻几岁。有些人老得很难看，一点也不慈祥，一打听，果真是心胸狭窄，年轻时就专门爱打小报告，一肚子坏水。对这样的人，岁月也是毫不留情的。而有博大爱心的人，就像是一颗大树，人人都愿意到树阴底下休息，和他亲近。他死了，他的嘉言懿行仍然留在人们心中——他也就得以不朽。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5年7月14日《检察日报》声若蚊蝇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