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起执生事端,小珠抚心慰兴隆
忙碌中时针指向下午四点多,小珠还在阁楼上打理,兴隆妈从街上回来,在楼梯口母子两对上话……
忽然听兴隆的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速食面吃坏人的!你的肠胃不好,前几天又是肚子痛又是呕吐,现在还在吃药,又买回来吃?!你记不记得,每次吃完即食面你就胃痛的,现在好一点你又来!”
兴隆妈妈也犟起来,一定要吃。几番争执忽听得“嘶啦—”包装袋撕裂的声音,紧接着老人的声浪响起来:“我要吃!不给我吃!*******”然后哭声起来。
小珠忙放下手中活,下楼看看。却见老人斜躺在梯阶上,“嗷嗷”哭着,像个小孩……:“我要吃面不给我吃!连面都不给我吃!……我没你这个儿子!……面也不给我吃,啊啊……呜呜……”
老人仰躺着自顾骂着哭着,小珠忙走下梯阶挽她的胳膊:“妈,起来吧,梯道上冷,要受凉的……”
兴隆满是无奈,也过来扶起她,她刚站起来,看是兴隆,便又瘫坐下去,继续哭。
“面都不给我吃……”哭着,老人头碰到栏杆,发出“嗵”的一声响,继而她就势碰几下,旁边拉她怎也拉不动。
她满脸泪水,小珠不知说什么好,拿着纸巾给她擦脸,兴隆单手叉着腰站在她身前,一脸无奈与怨怒。
小珠对这一幕的发生,并不奇怪,各种压力已致一定程度,只是不知会因什么事,什么时候发生。
兴隆从刚才的激动缓过来,侧头望望店里,此时不是下课时候,店里没有客人。
又看回自己的妈妈,她衰老的身子着实让人怜悯,她老不更事又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小珠眼见兴隆那股憋闷气堵在心窝出不来,他的脸色在这几分钟里不断转换,由红转青,青变白……他从开始的愤怒转而无奈、无助、哀伤……两母子僵持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老人颤巍巍地站起来,“呜呜”哭着捡起那包破碎的速食面,兴隆还想阻止:“你还敢吃?吃坏你的!”她自顾自捡起了上楼去了。
小珠说:“兴隆,你这方法简单粗暴没效果,快去买几包面给她哄哄她吧,你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兴隆愠愠的脸色,去了超市,很快就折回来说没买,上厨房给她煮面条去了。
随之安静下来。兴隆煮好面条,端到老人床前,再下来看店。小珠继续之前未完的工作。
整个下午、晚上都没停手,快收工时才搞好,小珠叫阿莹上来看看,她一看见就“哇哇”地嚷嚷,“好好看啊!”
待店门铁闸落下,小珠请兴隆上来看看摆设效果。
他脸色还有点凝重,上来了。
他随小珠来到货架前,小珠指给他看,这里放的,那里摆的,他看着听着点着头……
整个阁楼小珠都收拾过了,他也都检阅过了,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小珠,轻声说:“忙了一整天了,辛苦了……”小珠闻言即张开双臂,他也抱住了小珠。
“我已经看了笔记了……”他的声音在小珠耳边,轻轻的。
“我不知怎样才能帮到你啊!”小珠答应着。
他的声音急速起来,且细弱,颤抖着:“心啊,都是心啊……你看到的世界和我不同。我……实在是无能无力无助,我改变不了现状,我看什么都不对眼,我心里有愤怒!师父打我那巴掌,我当时真想冲过去!但我忍住……我不想伤害到你……”
他的泪,落在小珠肩膀上,打湿了一片……
“我不甘心!我也想做一番事业,可是现实这样绑着我,我想挣脱!可是我无能为力啊……一次又一次,她把我们辛苦积累的推翻掉!我们再做起来,她再推翻!……所以我生气,我怨恨!进来买东西的人,我也觉得他们看我的神情不对……”

他的憋屈,被他沉沉地压在咽喉,直接传入小珠耳朵里。
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他从来没有这样激动,小珠有点担心,问他:“是不是我写的东西伤害到你?”
他摇摇头,眼泪默默流。小珠有点喘不上气。
待这口憋了许久的闷气出来了,兴隆松开臂膀,长出一口气:“哭出来了,感觉好些了。”
两人并肩坐在梯阶上,沉静了好一会。
小珠才说:“这把怒火,你任它烧,会越来越旺,会把你烧开,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制造伤害!怨恨、怒火不断堆积,一旦爆发,就是魔鬼了……你也看到了,今天老人的任性发作,以后我们对凯悦会不会也这样?你说凯悦到时该怎样面对我们?”
“如果你没有看清楚她对我们的影响,不抽离出来,就像一盘花草,总是在灰暗底下不见阳光,它就不健康。如果真是那样,多年的坚持守望得到那样的结果,守了几十年,最后变成了她,那才是最悲哀的……”
“况且你现在也不是糟糕到哪里去,我不是陪着你吗?虽是生意受影响,但你是在尽人伦,在照顾母亲……”
他激动起来:“这是我无可选择的!不到我选择的!我是与她在一起,但我知道,我不是孝子!我的心,早已被她伤透了!心死了!我不是孝子!”
小珠的声音也颤着:“你在尽本分,你不用责备自己,你坚持了那么久,上天可鉴你是孝还是不孝。但人一生如果不明事理,对家人的伤害是巨大的,代价是巨大的,会连累了后代!所以人要修啊,要克己啊,要明理啊……”
他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我曾经想干一番事业,我有想头的!可是现在……注定我是一事无成……”
小珠:“一家人开开心心,和和气气也是功德啊。人生事,有人有钱有人有情,但都带不走的。几十年经历过一些事,沉淀出一些道理,大家能安然度过,互相安慰互相帮助,这比财富更重要……”
“愤怒、怨恨、不甘心等等这些负面的情绪只会让棘手的问题更棘手,要想解决,只有接受现实。就算再难,也只有接受:就是这么不如意的,就是这么不公平的,妈就是这样的,都要接受。”
“接受,会伤心,会流泪,但泪水会冲刷心底的坚硬。接受了现实,才能放下那些任性和偏执,清楚自己站在哪里,站中定了,看明白了,才可以把事态尽量往好的方向转变。上一辈的偏执虚妄,到我们为止,不要延续到下一代!不要继续这样的轮回!总要有人醒过来的,总要有人了断。到我们为止吧,到我们为止……”
他点头,喃喃说:“看来我要把心放下……”
小珠:“只有放下,事情才会向好的方向转变,心念正,看人家也正,还有什么流言蜚语伤得了你?”
兴隆的眼里,流露着柔和的光,对小珠说:“你的心没有杂质,你的心很善。心善,你看什么都是看到好的一面,而我,总是看到坏的一面……”
小珠:“做人,简单一点好,简单,心里坦荡。”
兴隆:“我也想简单。但……”
小珠:“我们的现实就是互相配合。照顾好老人,找好自己的出路,其他的,都会慢慢变好的,但是你不能丢失了原来的你!”
“我希望我们一家子,都好好的,和和美美的,无怨无悔的过好这辈子……”
兴隆的面容,明亮温和了,小珠伤感着欣慰。他的心没死,才有活水,只要他还有泪,他的生命之树就不枯萎。

但当小珠独自一人时,奔涌出来的泪把她淹没:“我知道救赎自己的,是慈悲和爱。帮助别人的,也是这种温暖。能有这样的能量,不但支撑起自己,还要能成为别人心中的信念,他需要经历多大的挫折和勇气?!我这一张嘴,似乎能言善道,但终究,我能不能用我的身心,这么想着也这么做?简单,才不简单!”
两人因了这次心与心的碰触,互相安慰,之后再与兴隆讲轩源对于零状态的阐述,他也能平和地倾听、讨论了。
但讨论再深入一点,他还是有许多我见在其中,虽没有之前那么强,但还是有,还是执着在他想知道的,师父不告诉他,待他自己摸索到了,才讲方法……慢慢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