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美文】陈海峰《西沟往事(六)》

诗人风采

陈海峰

诗人简介

陈海峰,陕西省三原县人。陕西省诗词楹联学会会员,上林苑诗词楹联学会会员;作协会员。
     

文学观:心的感触落在笔尖。不拘形迹。

作品欣赏

西沟往事(六)

曲折蜿蜒的浊峪河,穿梭在渭北高原的最南端。清亮的河水滋养着两岸辛勤耕耘的人们。春种秋收,夏蕴冬藏,四季轮回,时时节节,人们都在周而复始的干着老秦人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不断发展 ,古老的生活方式只有在深深的记忆里重现。

老家西沟,窑院里男人在整理着农具,准备耕地,骡子在圈里打着响鼻,抬着蹄向外张望。女人在猪圈边搅拌着麸糠在喂猪,小孩拿着石子在地上画画。窑院的墙上挂着一串串的穿好的萝卜干,锅台上的锅里还冒着热气。鲜红的窗花镶嵌在窗格子里。两只鸽子静静的卧在窑间上的小亮窗上。几只老母鸡在墙角低头刨食物,门口的树叉上,挂着一兜篓老玉米,忠实的老黄狗卧在门墩边……这是一副多么安静祥和的画面,西沟人就这样祥和的生活着。一代又一代。

不过,现在这样的场景,只有在农民画里才能看到啦!

西北风带着哨声吹着裸露的酸枣树和光秃秃的狼尾巴草,撕裂着塬畔干裂的黄土塬坡。封冻的浊峪河面,如一条白色的丝带,蜿蜒飘落在深深的谷底,静静的一动不动。高大的垫方也没能挡住肆虐的北风,也静静的盘缩在村北梁之上。

劳作一年的人们早早的准备下过冬的物品。大雪到来之前将冬天的吃喝用一切准备停当。过冬最主要的是煨地(就是过冬烧热炕的柴火,一般是细碎的麦翼子、麦秸秆,玉米杆和干树叶之类)。在上冻之前都要准备好,炕有损坏的要修补,或者从盘(盘炕,就是用胡基、泥坯,和着泥从新修建一个新土炕。

盘炕的活,一般都要请把式来盘。不然盘出的炕不是这漏烟就是那跑火,有甚者会在烧炕时把炕烧着。炕着火有时候也是填煨地太多,火大,半夜将泥坯烧透,就有可能引着铺在炕上的芦席,和棉花套子。

盘炕的准备工作是要从夏天开始的。一系列的简单而又繁琐的工序都是必不可少。先是要打胡基,就是土坯,相当于现在的砖块。胡基是用胡基模子填土捶打后形成的有规格的土块。模子是用硬一点的槐木,或其他硬杂木制成。长方形,长约40公分左右,宽约25公分左右,高约5-6公分。打胡基时,提前要选好地方,围一个两米见方的土塄,用水浸泡几天,当土里的水分充分浸到土里,捏一把,湿土不散也不粘时,就可以啦。在土塄边上30度斜放一块大于胡基模子的平石板,一个人将模子放在上面,另外一个人给模子里卡上挡板,洒上草木灰,用铁锨铲上土。另外一个人跳到模子上用脚先踩平,提起胡基锤子,(这打胡基的锤子是平底的青石做的,平面直径约20公分左右,圆柱形,顶面有石窝按T形手把)按着模子捶打几下,然后,弯腰,分开模子,搬起捶打好的胡基,竖着立斜放在事先平好的地上。一个挨一个,到头,从上一层反着斜立。两个人默契的配合,踢踢通通半天,打好的胡基摞子排成一大溜。一排排胡基摞子是汗水和就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等到干透,就可以用来砌墙,盖房,盘炕……

在下来就是托泥坯,打托泥坯是个费工的活,先要选好没有杂质的干净黄土,用水浸泡透,在给泥里面加入麦翼子(麦子脱粒后的壳)和铡碎的麦秸。用锄头铁锨反复的和匀,在用光脚板反复的踩踏。直到泥巴和的有筋道时,才算好,然后,在平整的场面上将和好的泥放入泥坯模子里,(模子一般是80cm×80cm×6cm大小。)用泥抹子抹平。取下模子,在做第二个。待泥坯表面略微干时,在用胡基锤子捶打,在捶打之前,先要套上模子。或者用厚木头板使劲的捶打泥坯。使之泥坯里面充分黏合,“biang  biang”木板捶打着泥坯,也在捶打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等到泥坯表面瓷光瓷光的时候,就大功告成。过几天等到表面干燥的时候,搬起来,竖着互相依靠着支楞着,等到它一直干透,才能使用。

入冬前,请了把式,胡基扎腿子,泥坯子铺炕面,和泥抹平。新炕盘好,一盘炒蛋,一盘腌菜,一壶烧酒,就算付了工钱。一切搞定,下来最后一个重要环节“出水”马上开始。要在刚盘好的炕上放上厚厚一层麦翼子,在再翼子上扣上脸盆,面盆,大点的碗等,炕洞里塞进煨地,使劲的烧,要让炕的面的水分慢慢蒸发。盆不断的在炕上换地方,炕在出水后充分的干燥。出水后,炕上被潮湿的麦翼子,在一次被烘干的时候,铺上芦席,铺上网套被子,炕就可以住啦!

烧炕喂煨地要用丫子形的克擦棍。把煨地塞进炕洞门里,用克擦使劲往里面顶,慢慢的往炕洞口续煨地。用洋火引燃之后,按上炕洞门。有的直接用砖头直接堵上炕洞口,隔绝一部分空气,使之燃烧慢点,炕能持续保温。炕烧热就是一个天然的暖气片,整个窑洞都是暖乎乎的。

冬天的傍晚,烧炕的浓烟弥漫着整个院子,村子也笼罩在烟幕之中。烟雾中飘着草木的清香,一股暖暖的味道,从不觉得呛人。

西北风还在带着哨在吹,满天的雪花掩盖了沧桑的渭北高原的沟沟壑壑。坐在热乎乎的热炕上,望着窑壁上挂着的一抓红啾啾的柿子,摘两个,做一碗柿子拌炒(用软透的柿子拌上炒熟的包谷面),啊!那甘甜软糯爽口的纯香,至今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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