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兄弟》
青藏线上的军人具有“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和特别能战斗”的三个特别精神。关注“青藏线老兵之家”分享我们曾经在军营中工作、学习、生活的一些回忆和我们今天与明天的成长经历。。。
《长生兄弟》
文/杜锦超
近些天常常想起长生来,想起往日往亊那些难忘的片段,还有他那始终是温和与慈善的脸蛋,一如家乡的水面。
长生是我对他的一种亲热的尊称。但长生,重庆长寿区人,1969年参军,在青藏兵站部汽车一团服役,与我同在一个部队一个部门工作,较我晚一年当兵。他聪慧、热情、活泼、灵秀,写一手好字、好文章,兰球玩得特别棒,深得部队领导的尝识,深受战友们的喜爱。1972年秋季便被保送去北京工业大学读书。毕业时,因为成绩优异被留在北京兵器工业部坦克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
因工作需要80年代初叶,我从高原调回重庆军队院校任教。我和长生一南一北,很少往来,偶然去北京开会而邂逅,大家聚在一起,长生坐在我身边,话不多,但有了他便有一份高原战友的亲切。他是那种人一一多年不见也不会感到半点一陌生和隔膜。他不声不响坐在那里,看着一邦争强好胜的兵哥哥们争论,听着他们天南地北的胡侃嗨吹,只是面含微笑地旁听。我喜欢他这种无言的笑。温和、宽容、理解,他对这些个从"世界屋脊"下来、个性大相径庭的战友们总是报之以一种欣赏一一甚至是享受,而毫无半点的瞧不起。
这不能简单地解释为"与世无争",没有一个军人会在思想原则问题上做和事佬。面对改革开放的大潮一浪高过一浪,思想、观念的冲击让青藏高原部队官兵有些徬徨。但是在举什么旗、走什么路、听谁指挥、为谁服务这些根本问题上是不会动摇的。
一次我去北京参加读书班,星期天他陪我游长城,一边在人流中前行游览,一边听他讲长城的故事。“秦始皇修长城⋯、孟姜女哭长城⋯、戚将军守长城⋯、奸雄毁长城⋯”等。讲到动情处,他大声朗诵到:“一山青翠半山松,都是秦皇去后种,昔日残楼如断斧,今朝完壁似雕龙。太平不在边关闭,繁盛全由内政通,国大民弱空万里,民心才是铁长城“。
记得那天晩上,长生在鸿宾楼设宴款待我,入席我心中暗喜,今天要领略一下京城美食的高妙在哪里?席间每一道菜都是精品,色香味俱全,却看不出美食有何超人的讲究。饭菜用罢,最后上来一道汤,看上去并非琼汁玉液,入口是又清又爽又鲜美,直喝得肠胃舒服、口舌愉快,顿时把这顿美餐提升到一个至高境界,大家连连呼好。长生微笑着说:"一桌好餐,关键是最后的汤,汤不好,把前边的菜味全遮了,汤好,余味无穷。"然后目光一闪,好似来了灵感,他笑着对大伙说,"这汤就像老杜写文章的结尾。"我抢过话说:长生喝醉了!。
于是我更明白长生做人做事为何那般精致、透彻、含蓄和隽永。工作中一丝不苟,踏实认真,一步一个脚印,渐渐地显山露水,出人头地。生活中还长于从细微之处给人以温暖、体贴和激励。
然而生活中的但长生,也并不都是精明,甚至也有点"迂"。我听到过一个关于他"迂"到极限的笑话。那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长生晋升为部里一部门处长,一天他用小车接巴基斯坦国防部一位女外宾,去某兵工厂实地考察,楼门囗地界比较窄,车子靠边,只能由一边下人,长生坐在外边,应当先下车,而长生出于礼貌,让外宾先下车,外宾在那边出不去,长生却执意谦让,最后这位老外只好说声对不起,然后伸着长长的白大腿跨过长生跳下车。
后来见到长生,我向他核实这则轶闻真伪。长生摆摆手,什么也不说,只是笑。不知这摆摆手是否定,还是羞于再提那次的"迂"。
说起摆手,我永远记得另一件事。2002年夏天,我去东北出差,返京逗留两天。原青藏兵站部宣传队在京战友来看我,客人坐满了屋,他同往常一样微笑着坐在边上,听我们胡侃。久了不见,话茬特别多,越说越兴奋,长生看了看手表,说"老杜,时间差不多了,你看是不是用了餐再聊啊?"我猛地站起来说:"哎呀只顾说话,把吃饭的事给忘了。"长生说:走下楼吧,小弟都安排好了。"饭后,我去服务台结帐,服务员说:那位先生已付过帐了。我赶紧走过去拉住长生,正要说话,他又是伸出那瘦长瘦长的手,摆了摆,笑了笑,什么也不让说。
长生的义气、友情,长生的真切、厚道,都在这摆手之间。这一摆手,把人间的客套和虚伪全都挥去了,只留下一片真心。由此,我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兄弟情谊,他的品味、气度一如家乡的溪水宁静、平和、清淡与透彻,还有韵味。(此短文献给我的知心战友一一但长生。2018年4月17日于重庆,杜锦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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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青藏线老兵之家